陈履生:关于“国宝”的学术——论“国宝”之殇(4)



时间:2018-2-28 11:27:41 文章来源:陈履生美术馆 

  “国宝”尽管有其自身的历史、艺术或科学的价值,但还是需要学术来支撑的,不是靠忽悠的,正如同博物馆是需要学术支撑、不是靠忽悠一样。

  “国宝”与学术有着重要的关联。当它流落在社会上的时候,它也就是江湖上的一个看人识还是不识的物件,各人根据自己的利益诉求可以赋予它各自不同的定位,“国宝帮”擅长此道。“国宝帮”的特色是没有学术,只能忽悠。社会上有很多散落的文物,重要的不能说没有,但不重要的可比比皆是。对于散落文物的认识,其中有些是属于基本常识,稍有常识的可以看出来;有些在缺少题跋及相关文物比照的情况下,是很难做决定的,这就有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之中“国宝帮”是无知无畏,敢于下断论,而博物馆中的专家相对来说则比较谨慎。因此,这些散落在市面上的文物有着杂乱而不系统的基本的学术形象,“国宝回家”中的“国宝”就具有这样的特征。散落的文物进入到博物馆,理论上来说就不一样了。博物馆会对其进行各方面的研究,并研究与其相关文物之间的关系,开始重塑新的学术形象,并通过展览与“公众分享”。这是理论上说的,事实上并不完全如此。原来我的认识是基于常理、常识以及对职业的尊重,这次“国宝回家”让我看到了不堪的现实。原来博物馆也是如此。这几年我到处做讲座,讲博物馆如何的伟大,如何的美妙,没想到我们的内部已经腐朽的不堪入目,感觉到自己打脸了。

  没想到与“公众分享”可以没有学术支撑,如此,和土豪的显摆有什么不同。土豪得到东西就是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显摆。博物馆的与“公众分享”必须有学术的根基,有研究的成果为背景。不能信口开河,指鹿为马。在学术上的不负责任是对公众的极不尊重,是“专业伦理”丧失的重要的标志。

  2012年2月5日,柏林新博物馆卸任并没有退休的老馆长,正在给VIP观众讲解。应该鼓励博物馆的退休人员做志愿者,因为他们对博物馆最了解,也有着职业的感情。

  博物馆不管大小,都有属于自己的社会形象。社会形象分两方面:一是公众形象;二是学术形象。总体来说,社会形象是博物馆自己塑造的,是自己努力的结果。而公众的添加和赋予是基于博物馆自己努力结果之上的叠加。博物馆的形象塑造是一个历史过程,是几代人努力的结果,因此,每一任馆长除了做好自己当下的工作,维系传统也是品评其功过的一项重要的指标。可以理解的是,每一任馆长都希望自己这一任能够做得更好,能够超越前任。但是,这个品评不是当下,而是历史。所以,踏实而努力的工作才有可能。有想当网红的心和作为,就已经偏离了博物馆的价值体系。在人们的心中,博物馆是老气横秋,眼镜都像墨水瓶的瓶底那样的,这种形象是人们所尊重的学术形象。博物馆的社会形象是几代人塑造的。博物馆就是默默无闻的年复一年。这里说的默默无闻是与娱乐的公共文化相比,是和网红、明星相比。当然,每个人的价值取向不一,有人就好这一口,那也没办法,公众更无可奈何。

  一流的大学需要有一流的图书馆和博物馆。有了一流的图书馆和博物馆就一定能吸引一流的教授。牛津大学有98座图书馆,上面这位就是牛津大学图书馆总馆长,就是98家图书馆的总领军。下图为牛津大学图书馆收藏有明代航海图,在馆里沉睡400年,直到2008年才被发现,是一份值得研究的珍贵史料。该馆还有两种明代的资料,记录有钓鱼岛 。——Mr.陈 2015年10月3日

  博物馆社会形象的自我塑造表现在很多方面,几乎囊括了博物馆业务工作的方方面面。一座博物馆从建设开始,馆舍是其最初的也是最基本的形象。因此,近年来,在新的博物馆建设中,主导者是千方百计的拼设计,努力完善为城市的地标而努力。博物馆开馆之后,社会形象就开始树立起来,而完善和丰富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有的需要上百年。事情做好了不断加分,做错了则减分,不断的减分就预示着这家博物馆要出问题了,大概就要换馆长了。比如美国大都会博物馆,2017年2月28日,其馆长托马斯·坎贝尔(Thomas Campbell)在博物馆面临财政困难之际宣布辞去馆长一职,引起了轩然大波。此前,他经历了数月的质疑和争议。中国的情况不一样,干好干坏都要干到那个年龄来等组织谈话。馆长辞职也是一种形象塑造,人们因此看到了大都会革新的决心。回头来看坎贝尔馆长,说到底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2013年1月31日,Mr.陈与大都会博物馆馆长托马斯·坎贝尔先生等参观“古代中国”。 

  博物馆的公众形象通过博物馆的各种窗口而表现,哪怕是少为人关注的餐厅、咖啡厅,或者是供观众休息的座椅,这些都会为观众留下记忆,而由此为公众留下的博物馆形象可能是终生不灭的。由小见大,都可以反映博物馆的学术形象,餐厅、咖啡厅的环境,座椅的设计,说起来在博物馆都是小事,但小事的累积就成为大事。因为它们都关系到博物馆的社会形象。

  巴黎铸币博物馆对于盲人的关爱与服务是令人感动的,博物馆就应该有这样的服务精神 。——Mr.陈

  博物馆的学术形象是至关重要的。博物馆的学术方向、学术状态、学术成果以及专家学者的队伍与成就,都是博物馆学术性的重要组成。博物馆的学术形象还表现在学术影响之上,这种影响可能是一部很大规模的书,也有可能是很平常的单册或一篇论文,关键是解决了什么问题,替补了什么空白,综合了什么研究成果,如此等等,这都反映出博物馆对学术的重视程度和组织能力。就一般的道理来说,大家都懂,可是做出来的结果是大相径庭。就现况而言,中国博物馆界的总体研究能力在萎缩,研究者的队伍青黄不接,有一茬不如一茬的迹象。但有些博物馆是明显的下降,学术影响力越来越小,能够扳指头数得出来的有影响力的专家越来越少。更奇怪的是,有的学问不大、却以博物馆的名号投靠了“国宝帮”,更让博物馆界丢脸。

  陈寅恪曾说——我认为研究学术,最主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精神。没有自由思想,没有独立精神,即不能发扬真理,即不能研究学术。“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是必须争的,且须以生死力争。

  博物馆的学术形象还表现在对藏品研究的水平之上。有的博物馆的藏品数量之多,令馆长感到自豪,馆长也到处吹嘘。实际上这没有什么好吹的,都是祖上留下来的。真正好吹的是研究成果,没有研究成果也就是数量巨多、价值巨高的仓库,馆长也只不过库房保管员的头而已。经常听到的是又多了多少开放的面积,这不错,这很重要。但时不时也要晒晒学术研究的成果,看看最近几年在学术上有什么用新的拓展。客观来说,馆长多说说学术对自身的形象塑造都有好处,也是对馆内研究人员的安慰。如果馆长沦落到清退被占房屋或修缮房屋的一般行政人员,那馆长真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1824年建立的英国国家美术馆,当年最早的捐赠,编号第一号。好的博物馆表现在细节之上,表现在专业表现之上。——Mr.陈

  博物馆的学术形象最直接表现的是博物馆的展览。博物馆展览的学术含量,是反映博物馆的学术水平和研究能力的重要指标。这几年博物馆界好像流行以观众数量论英雄,所以,动用各种手段来鼓噪,使得把人们的视线从关注展览和展品中转移到排队之上。因此,面对声势浩大的展览,好像没有看到具体的展览评论——策展有什么学术背景和独特思路?布展有什么特别的设计和方法?学术上有什么呼应和阐释?这些好像都没有看到,所看到的只是拿出了什么样的重要的藏品,它们如何如何重要。这重要那重要还要你说吗?前人早就说过了,实在不行,回家找度娘去。从库房里面调藏品不是什么难事,馆长一句话,分分钟钟能搞定。这能说明什么呢?过去的馆长也能调,未来的馆长还能调。

  胡适——“这个为学术和文化的进步,为思想和言论的自由,为民族的尊荣,为人类的幸福而苦心焦思,敝精劳神以致身死的人”——“所给予世界的光明,将永远存在”(胡适墓志铭)

(未完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