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8-26 17:15:28 来源:雅昌专稿
周春芽《春天来了》 布面 油画,163×186.5 cm,1984年 成交价:8625万元
[中国嘉德]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夜场
8月17日晚,中国嘉德2020年春拍“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夜场”在嘉德艺术中心举槌,本场封面作品周春芽《春天来了》以900万元起拍,拾级而上至1200万元后,被现场买家一口价加至1800万元,此后多个委托互不相让,均采用大幅加价的战术,价格一路从2000万升至7000万元,最终以7500万元落槌于嘉德现当代艺术主管李艳锋的电话委托,加佣金8625万元,大幅刷新了周春芽的拍卖纪录。
创作于1984年的《春天来了》是令周春芽在油画界崭露头角的“藏族系列”的重要代表作,同时也是该系列中尺寸大、流通极少的精品之一,与1980年《藏族新一代》,1981年《剪羊毛》和1985年《若尔盖的春天》并称为其早期最重要的四件作品。
《春天来了》1984年7月在成都完成,1985年1月被收藏家携往卢森堡,在家中藏了35年,因而这也是首次在拍场露面。
这张画,并不复杂。画了两头牦牛,一头载货,另一头载一位年轻的母亲和她的孩子。两匹马,一匹冲着观众,另一匹马的马头转到了画面之外。画面的主体是五个藏民,左边年轻的母亲身穿红花袄,怀里抱着一个肥嘟嘟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是以艺术家的女儿褐褐为原型画的,是不是担心妈妈抱不牢?艺术家下意识地把母亲的手画得格外粗大有力,无名指上的绿松石戒指也因此特别显眼。
周春芽和女儿褐褐,褐褐是画中小女孩的原型
旁边的裸着上身的赤膊大汉是她的丈夫吗?应该是,不过没关系,也可以不是。周春芽关心的是,型体与型体之间的节奏,色彩与色彩之间的关连,他不太关心画中人物之间的现实关系或社会关系,他甚至坦言“进入不了那种太复杂的思维”,而“一写生就兴奋”。(出处:引自周春芽给栗宪庭的信),说白了,他画中人物和人物之间,只是在艺术的层面发生关系。
《春天来了》人物原型照
中间C位的是一位康巴汉子,浓眉大眼、高鼻阔嘴,轮廓鲜明、骨骼粗大、他脸上和身上的三处肌肉——咬肌、肱肌和胸肌,都绷得很紧,目光很严肃,很坚定,他传达了这张画的主要情绪,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如圣像般的气质。
最右侧是一位带毡帽的男子,他手里挽着缰绳,但他不是在驾马行进,而是在低头沉思,眼窝深陷,鼻翼高挺,表情凝固,他像一尊雕塑。
带毡帽的男子和康巴汉子之间,有一个少年的侧面像,也如浮雕。
画的下半部分,大量使用黑色和褐色,画得像地基一般厚重。下面像地基,上面就更像建筑了,如果我们把三组人物当作三个耸立的建筑,就会发现:这张画的结构既稳如磐石又错落有致,具有建筑一般的秩序感。这种对秩序感的追求,来自周春芽早期对高更和塞尚的研究,不久以后,他的兴趣就转到了籍里柯的神秘主义上面了。
这也就带来了这张画最有趣的地方,藏族的习惯是逐水草而居,哪里水草丰茂就去哪里,这张画本应该表现一个春季转场的行进队伍,而最终呈现的效果,却更接近一个静态世界。静态世界中的秩序构成,成为凝聚内在能量的绘画生命力。周春芽看起来是不在意的,但他一直在追求一种内在的秩序,所有的好画,都有内在的秩序。
周春芽为创作“藏族系列”所拍摄的素材照片
周春芽八十年代初的早期作品,经常被归入伤痕美术派或四川乡土派,其实他和这两派关系都不大。伤痕派主要是知青,他们曾饱受戕害,青春虚空,一无所成,其悲情伤感催人泪下,遂以现实主义手法发之于画,代表作如程丛林的《1968 年×月×日雪》。周春芽只是同时间在画着他的画,上面说的这些特点,可一条都和他挨不上。看周春芽这些画,不伤感,更不催泪,《藏族新一代》是阳光灿烂的,《剪羊毛》是浓郁热烈的,《春天来了》是圣洁平静的,《若尔盖的春天》是天真梦幻的。
周春芽画的是藏民,藏民不是农民,乡土社会其实就是中国的底层社会,但藏民一点儿也不底层,更不是low life,他们只是活法和你不一样,洒脱而自由,完全不需要同情。
既然周春芽早期以藏族为题材的作品既不属于伤痕,又不属于乡土,我们可以在什么样的历史结构中观察呢?只要把目光拉远一点,周春芽西藏题材在历史中的位置就清楚地显现出来了。
周春芽为创作“藏族系列”所拍摄的素材照片
20世纪,去西部,表现新疆和西藏的少数民族,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40年代,以张大千、孙宗慰、常书鸿、吴作人、司徒乔、韩乐然等人为代表,在民族存亡之际,寻找中华文明存续之源。第二阶段,主要是1950年代,以董希文、黄胄、吴冠中、潘世勋等人为代表,在边疆,寻找新的艺术形象和艺术语言歌颂新时代。第三阶段,从1977年到八五新潮兴起,这一阶段,去西藏的艺术家众多,若论影响之深远,则非丹青七画(即陈丹青毕业创作西藏组画七幅)和周春芽藏族系列莫属。其共同点,即在于不再以艺术为工具,而能深入到个人的精神世界。
每当时代风气大转折、大变革之际,优秀的艺术家往往擅长借机、借力、借势、借景,绕道而行,另辟蹊径,以边缘带动全局,令艺术风气焕然一新。
借少数民族题材,突破陈腐滥调,笔端直透心灵,春天来了——革新除旧,是转机更是生机,是谓借机;藏家严先生在1980年代中期前后,对周春芽帮助极大,不仅是经济上的,也是精神上的,他作为经济担保人,支持周春芽去德国,改变了人生轨迹,是谓借力;从1981年开始,周春芽连续参加全国性美展,连续得奖,二十几岁就名动京师,声闻西南,是谓借势;画册上的现代主义,高更和塞尚的方法论,与西南边陲的藏族人马神奇般地汇合笔端,是谓借景。
因而,以《春天来了》为代表的藏族题材不仅成为周春芽艺术生涯的开端,也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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