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宸 明嘉靖-万历年间
　　牛首山图及诸家题咏
　　手卷 设色纸本
　　钤印：黄宸、梦龙
　　题识：黄宸。
　　鉴藏印：王氏文山阁藏、景禧经眼、琅琊王景禧字燕泉印、琅琊（二次）、足吾所好斋（二次）、琅琊王氏伯子（二次）、雨楼珍玩、南楼金氏图书、德成审定、阳邑曹步郇鉴定
签条：黄宸游牛首山图。明人题咏。韩珠船珍藏。琅琊王氏文山阁所得长物。
　　说明：
　　1、黄宸，字景州，自称长啸生，江苏吴江人。善画山水及花鸟。
　　2、此作写牛首山盛景，牛首山位于今南京市江宁区，由牛首山、祖堂山、将军山、东天幕岭、西天幕岭、隐龙山等诸多大小山组成。牛首山属于宁镇丘陵西段南支，山高248米，因东西双峰对峙形似牛角而得名，《金陵览古》曰：“遥望两峰争高，如牛角然。”因风景宜人，每岁届春金陵百姓倾城出游，故有“春牛首”之称。清乾隆年间“牛首烟岚”列入金陵四十八景中。
　　3、自鉴藏印中“南楼金氏”可知，此卷或经雍正、乾隆时，太仓藏书家金植、金樟及其侄金元功之收藏。又经曹步郇过眼，曹步郇，字芃园，号雨楼，室名古香阁，清代山西阳邑（今太谷县）人，收藏颇富。
　　5、此作为韩荣光旧藏。韩荣光（1793-1860）字祥河，号珠船，晚称黄花老人。清代广东博罗县人。道光八年（1828）举人。任吏部给事十余年，执法严明，拒受烟商贿金，为人称道。年四十归乡不仕。擅诗、书、画，人称“三绝”。
　　4.此作经王景禧递藏，王景禧（1867-1932），字燕泉，号石荪，滋阳县（今兖州市）中御桥西人。光绪十五年（1889）进士。光绪十八年（1892）授翰林院编修，民国11年（1919）任北洋政府国务院秘书长。著作有《金石释文》《知吾所好斋金石文史考》《薖园诗存》等多种。其长诗《宫井词》曾经风靡京津，有人认为可以和白居易的《长恨歌》媲美。后由王景禧赠予其女婿孟雪生（孟子后人），并由孔德成题引首以志，堪称一段佳话。

　　牛首山，位于雨花台10多公里外的金陵南郊，双峰东西相对，因外形似牛头而得名。是金陵四大名胜之一。东晋时，宰相王导曾劝谏初创政权的晋元帝司马睿打消在皇宫外兴建象征皇权的双阙的念头，请晋元帝乘舆出宣阳门，南眺牛首，两峰对峙，十分壮观，趁机劝喻元帝：“此天阙也，岂烦改作！”，故得 “天阙山”之名。至唐贞观年间，法融禅师于此讲经说法，创立“牛头禅”，声名大噪。宋建炎四年（1130），岳飞在牛首山筑垒伏兵，大败金兀术。故此，牛首山又是仁人志士怀古凭吊之地。?
　　斯人已去，但万壑烟霞，千岩树色，历历如往昔。

　　明盛时泰《牛首山志》中的牛首山景

　　在距岳飞于此大败金兀术的五百余年后，至嘉、万年间，牛首山已是著名的郊游之地，每岁届春，金陵百姓倾城出游，故有“春牛首”之称。其时文人结社之风兴盛，文人于此修稧结社，郊游宴饮，亦是乐事。

　　金陵倾城出游的情景已不复得见，但嘉、万年间的几场旧游，却因这一卷《牛首山图》及诸家题咏，被记录了下来。

　　牛首山图局部

　　嘉靖丙寅（1566年），范应期与黄宸等人共游牛首山。范应期，字伯桢，号屏麓，浙江湖州府乌程县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明朝状元，历任中允、经筵讲官，官至国子监祭酒。

　　嘉靖丙寅年，范应期正当盛年，蟾宫折桂，自是意气风发。他在诗文中这样记载了当时的游历：

　　经春未作五原游，载酒联镳乐事酬。
　　万壑烟霞当槛落，千岩树色接云浮。
　　山临绝顶江光现，日上重扉塔影流。
　　爱醉不辞频即席，归来冷月挂城头。

　　时得嘉宾，买舟载酒，觥筹交错，醉舞狂歌，兴尽而归时，冷月已高悬于城头。这一场畅快淋漓的游宴，本应和芳树之下的诸多游宴一般，为历史长河中的轻巧一瞬，便消逝在时间的晨光里。

　　有趣的是，同游的黄宸，却以一幅《牛首山图》将所见江山风物都画了下来，长江如练，山峦如画，游人穿行其间，欣欣然也。

　　《牛首山图》局部

　　黄宸传世的作品极少，《明画录》有记：黄宸，字景州，自号长啸生，吴江人。书工八分。写生花鸟渲染有法，姿态横溢，动合天趣，能兼山水。

　　自今日所流传甚少的黄宸山水，已经不易辨析出他的个人风格，但是从此图看，应受吴门影响甚剧，这也和他的所居之地和交往之人关系密切。

　　三年后的嘉靖辛未（1568）四月，范、黄二人于金陵重逢。席间，黄宸出画索题，刚从牛首山归来的范应期展卷，有感昔游，题于卷后，也就有了前文所引的诗作。《牛首山图》的另一位题跋者，是明代著名的经学家袁尊尼，袁尊尼（1523-1574），原名梦熊，字鲁望，号吴门，直隶苏州府吴县（今苏州市）人，官至山东副使。性善书，书亦在能品，文征明引为忘年交，与范应期同为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展斯图，令他想起二十年前曾随父亲袁袠（1502-1547）同游牛首山的经历。留都之后拟再前往，却一直未能成行“徒时时返思旧游，亦不复能记忆也。”

　　所以，当袁尊尼得见此作，虽身不能至，却得以目驰神游， “感念今昔，不能无俯仰陈迹之慨。”

　　范应期跋

　　到文征明的次子、明代书画家文嘉（1501-1583）题咏之时，已经是隆庆壬申（1572）了，文嘉字休承，号文水，亦善诗、书、篆刻，长洲人，曾官和州（今安徽和县）学正。黄宸笔下的牛首山，让这位居于湖州碧湖斋的七十二岁老人，想起了四十五年前与王宠的旧游。嘉靖戊子（1528）八月，文嘉与王宠同游牛首山，绝顶登临，宿山间古剎，看长江围白练，飞雨落昙花。在流传的王宠作品中，便有诗写牛首山“星辰互翻动，雷雨或解作。谷候异凉温，峰形殊今昨。”

　　此行归来后，文嘉欲作图赋诗以记，甚至“生绡预置”，却自责“懒慢”，未能成图。忽忽四十五年。再见黄宸所作，旧日所见山水皆在眼前，但同游诸人物故大半。

　　此中今昔之感，怕是比范应期、袁尊尼，来的更强烈一些。

　　今日南京牛首山景区

　　此卷后辗转流落至江苏太仓，经金氏南楼所藏，“南楼”应指雍正、乾隆时，藏书家金植、金樟及其侄金元功之收藏。金樟字臣秀，号南庐。清桐乡籍，居太仓。康熙三十九年( 1700 )进士，考授中书，改补行人，升工部主事。居官廉慎勤敏，以老乞归，不复出。“南楼藏书”在金元功时颇具规模，丁氏《持静斋书目》著录《艾轩集》有“金元功藏书记”、“金氏南楼书籍”二印。其藏印见于各家题跋者尚多。可知其庋藏之富（金元功介绍见叶昌炽《藏书纪事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后经“雨楼”曹步郇收藏。曹步郇，字芃园，号雨楼，室名古香阁，清代山西阳邑（今太谷县）人。收藏颇富，如故宫博物院所藏蔡玉卿代笔所书的黄道周《楷书孝经卷》，卷中即钤有“芃园鉴赏之印”，及“芃园曹氏平生真赏”。并且在袁江、袁耀的绘画作品上,多有他的收藏印记。有资料指曹步郇为清康熙年间人，当为讹误，实应活跃于道光年间，道光十四年（1834）顺天中举，随后诰授中宪大夫（见《晋商史料全览: 晋中卷》）。

　　如果之前的流转，我们只能根据收藏印鉴做一个大致的描画，此后的递藏就更为清晰了。自签条可知，王氏文山阁自韩荣光（1793-1860）手中得到了这幅作品。韩荣光，字祥河，号珠船，晚称黄花老人。清代广东博罗县人。道光八年（1828）举人。任吏部给事十余年。执法严明，拒受烟商贿金，为人称道。年四十归乡不仕。擅诗、书、画，人称“三绝”。

　　而王氏文山阁的主人，正是于卷上钤盖数方“琅琊王氏”的王景禧，王景禧（1867-1932），字燕泉，号石荪，滋阳县（今山东济宁）人。光绪十四年（1888）中举，次年中恩科进士。光绪十八年（1892）授翰林院编修，民国八年（1919）任北洋政府国务院秘书长。著作有《金石释文》《知吾所好斋金石文史考》《薖园诗存》等多种。其长诗《宫井词》曾经风靡京津。此卷是在其时重裱。

　　王景禧一脉为历史悠久的“琅琊王氏”后裔，其女婿孟雪生更是孟子七十四世孙，孟雪生，名繁骥(1907—1990)，字雪生，山东邹县（今邹城市）南关人。1939年承袭亚圣奉祀官。王景禧将此卷赠予女婿。


　　上图为孔德成（右）、孟雪生（左）

　　又得孔子第七十七代嫡长孙，袭封三十二代衍圣公兼第一代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孔德成（1920-2008）题引首“黄梦龙牛首山图”，并志其流转。又得书法家、诗人姚梦谷（1912－1993）题跋。

　　此作秘藏逾一甲子，直至今季方于拍场亮相。
　　金陵巨丽，吴门记游，千载文脉，历历风流。
　　数美一卷，堪称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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