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3-20 17:02:08 来源:雅昌艺术网
正在画画的京剧大师梅兰芳
梅兰芳大概不曾想到,画画这份无用的爱好,会在淞沪会战爆发,他被迫罢演,蓄须明志时,一度成为养家糊口的收入来源。
唱戏历来是最苦的行当之一,每一位伶人从伶童蜕变成名角的进击之路,必定经历过抽筋剥骨,如芒在背的黑暗时光。天赋、苦功、生而逢时,缺一不可。而绝世名伶之间比的则是文化修养、美学风格、胸怀格局。
神奇的是,二十世纪中国的戏曲名家里,喜欢写字画画的人很多,最为璀璨的四大名旦,每一位都是写字画画的能手。这可能是当时的一种风尚,而我更愿意这样来理解:
中国人的戏剧,是“闹”的艺术,是一种需要和观众即时产生剧烈共鸣的表演形式,演员通过嗓音,身段、服饰、甚至舞台布景的精确呈现,以极致的形式来讲故事,升华主题,传播观念。舞台是包围起来的,在有限的空间用一套默认的语言来塑造不同的时空和氛围。它向外是热闹的、直接的;向内是严苛的、紧张的、有序的。
而中国人的书画,是“静”的艺术,它外在的气质是内敛的,委婉的;向内却是自由的,松弛的,充满想象空间的。
书画在顺境的时候给予名伶们创作的养分,在逆境时成为漫长黑夜里的一丝篝火,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对于训练严苛,业界生态残酷的伶人们,它都可以担任这样一个重要的角色——伶人们的 心灵出口。
四大名旦: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
齐白石与梅兰芳
对于梅兰芳这样的绝世名伶来说,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黑暗和光明之间的边界点何时会到来。来看一段原载于1945年10月10日上海《文汇报》的文字,作者是梅兰芳:
“沉默了八年之后,如今又要登台了。读者诸君也许想象得到:对于个演戏的人,尤其像我这样年龄的,八年的空白在生命史上是一宗怎样大的损失,这损失是永远无法补偿的。在过去这一段漫长的岁月中,我心如止水,留上胡子,咬紧牙关,平静而沉闷地生活着,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觉得这战争使我老了许多。然而当胜利消息传来的时候,我高兴得再也沉不住气,我忽然觉得我反而年轻了……八年了,长时间的荒废老是那么憋着,因为怕人听见,连吊吊嗓子的机会都没有。胜利后,当我试向空气中送出第一句唱词的时候,那心情的愉快真是无可形容。”
青年梅兰芳演出照
著名的“贵妃醉酒”
在抗战的八年里,梅兰芳携家眷一路从北京逃到上海,又由上海躲到香港,香港被日军占领后,他又回到上海。国家破碎,事业停滞,生活颠沛,财产被冻结,这期间连吊嗓子都不可以,对于一个职业伶人,可想而知是有多苦闷。此时,画画成了最好的排解方式。
梅兰芳曾受到过吴昌硕、王梦白、陈师曾等书画名家的点拨,后来经齐如山介绍,更是拜齐白石为师。齐白石曾在回忆录里记述第一次去梅兰芳书斋的情景:“他家里种了不少的花木,光是牵牛花就有百来种样式,有的开着碗般大的花朵,真是见所未见,从此我也画上了此花。”所以齐白石画牵牛花,是与梅兰芳的结识有关的。以后每逢牵牛花盛开,齐白石总要去欣赏几回。
如今在拍卖场上偶尔可看到梅兰芳的作品,风格清新恬静,与梅兰芳“恂恂儒雅”(齐白石语)的个性相同。
广东崇正2016春拍拍品
梅兰芳 群芳图
镜片 设色纸本
82×44 cm
乙酉(1945)年作
成交价:9.2万元
比起舞台风格富丽堂皇,为人处世滴水不漏,晶莹通透的梅兰芳,程砚秋则更为脱俗且真性情。
程砚秋
程砚秋在日记里有过一段著名的可以体现他人生观的话:“我觉人生是一大苦事,一切如梦幻,将来闭眼了事,混吃等死。”(1944年8月2日)
又如:“人生如云烟梦幻,何苦自苦,不晓得数年后所有便宜归了哪个,尚不知。”(1944年4月24日)
秉持这这样的人生态度,程砚秋很是懂得如何活在当下。来看饭量惊人的程大师是如何将美术圈江湖大哥徐悲鸿衬托得小鸟依人的:
程砚秋与徐悲鸿
“我不胖”
名利与枷锁是一对双生儿。
程砚秋的家族原属满清正黄旗,后家道中落沦为贫民,程砚秋六岁投荣蝶仙门下,几乎是“卖身为奴”式的学习模式,常遭毒打,他以惊人的毅力接受了这些训练,熬过了惨痛的童年。成名后的程砚秋成了亲友的“印钞机”,承担了整个家族的生计,他曾吐槽:“千斤担,一副挑,劳愁圈套我怎逃?”可见枷锁之繁重。就如现在的演艺明星,在成为名角之后,他的人生就不再是属于自己的人生,他肩负着多少人的生计,影响着无数人的喜怒哀乐。旧时的名伶要同时面对三教九流,达官贵人,既能获得粉丝们的狂热追捧,也要面临社会对戏子不入流的嘲讽。能平衡好个中利害的,都是顶有智慧的人。
程砚秋是个内心悲观,却行动积极的人。他在1943年某一天的日记里写道:“上午练拳,舞剑,下午画梅,写字,读书,散步,一日均做雅事。所谓应有尽有,此日没虚过。”这竟是一位职业伶人的日程,简直与山水画巨匠黄宾虹的日程接近。想来画画、写字、读书对于程砚秋来说,是难得的干净、清静的事情。他在京剧表演中,所散发出来的区别于同时代其他名旦的文人气质,与平时坚持读书、写字、画画的习惯,不无关系。
画报上的程砚秋日常生活小影 《良友》1937年第124期
程砚秋与夫人,背后的毛笔字乃程砚秋亲笔
见字如面呀:
广东崇正2018春拍拍品
沈苇窗旧藏
程砚秋 楷书七言联
水墨纸本 立轴
131×16×2cm
成交价:29.325万元
隔着屏幕感受一下舞台上的程砚秋是不是与他的书法气质一致?
《碧玉簪》 程砚秋(中)、吴富琴、文亮臣
程砚秋与昆曲大师俞振飞
电影《霸王别姬》开头,老师父跟学戏的孩子们说:“他是人啊,就得听戏,不听戏的,他就不是人。什么猪啊狗啊,它就不听戏。是人吗?它是畜生。所以啊,有戏就有咱梨园儿行。”这话多少带有点身怀绝技之人所拥有的底气。老师父可能没有想到,他正好幸运地站在京剧的黄金生命期。
时代选择了梅兰芳,选择了程砚秋,选择了尚小云、荀慧生、盖叫天、马连良……随着这代人的落幕,政治环境的变更,科学技术的演进,戏曲艺术已很难再是中国人文化娱乐消费中的主流,能使万人空巷的闪耀大明星亦很难再诞生于戏曲的舞台。如今,我们只能从仅存的暗淡浑浊的录音,画质模糊的录影中去猜想名伶们当年的魅力与盛况。他们留下的书法和画作,某种程度上也为我们勾勒出了名伶们的人生侧面,保留了那时那地那人的星点温存。
卑微的起点,流光溢彩的高点,落寞的终点,几乎是绝大部分名伶命运曲线的标准弧度。如今再想,能被保存与怀念就已是极幸运的了,更多的伶人如过江之鲫随时间的潮涌扬起又迅速沉没,身后从未拥有过一片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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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纸本 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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