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3-20 12:36:04 来源:收藏快报 肖伊绯/四川成都
齐白石在展示画作,1948年摄
2017年12月17日,著名画家齐白石作品山水十二屏在当晚举行的北京保利秋拍夜场中,拍出9.315亿元的惊世身价,刷新了齐白石作品拍卖纪录,山水十二屏也因之成为全球最贵的中国近现代艺术品。
齐白石与徐悲鸿等北平美术作家协会会员合影,摄于1946年。前排右三齐白石,右四徐悲鸿,右五王临乙(人民英雄纪念碑作者之一);二排右四李可染,三排右一董希文(《开国大典》作者)等
《北京画报》刊发《白石老人手书新年之告白》
北平《世界日报》报道《齐白石回来了》(上)
当晚,山水十二屏以4.5亿元起拍,经过57轮竞价,最终以8.1亿元落槌,加佣金以9.315亿元成交。“齐白石”这个早已熠熠生辉的名字,再一次焕发出独步中国画坛的耀世光芒。近年来,齐白石的作品虽是拍场常客,市场价格也屡创新高,如2011年嘉德春拍的《松鹰图》亦达4.255亿元之巨;可像山水十二屏这样的精品巨制确不多见,这一次确实是“石破天惊”!不难揣想,当晚见证这一历史性时刻的所有在场者与不在场者,恐怕都会禁不住自语:齐白石回来了!
70年前,大师南行北归之旅
殊不知,70年前的北平文艺圈,也曾发出过这样的呼声:齐白石回来了!这就让人颇有时空穿越之感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1946年11月25日、26日,北平《世界日报》曾连载刊发报道《齐白石回来了》。
《世界日报》专访齐白石的报道,分两次连载,共计约千字的篇幅。时值抗战胜利后次年,国民党政府内忧外患仍剧,国内民生凋敝,报纸版面大多为关系国计民生的军政经济类新闻占据,能抽出这样篇幅的版面来报道一位老年画家,已属难得。
《世界日报》用“齐白石回来了”的标题来报道此次专访,亦足见当年北平各界对这位耄耋之龄的国画泰斗有着相当的关切与挂念。那么,齐白石于1946年深秋赴南京,离开已定居数十年的北平,南行京沪两地究竟所为何事?
事实上,对齐白石的南行,北平《世界日报》一直予以高度关注,如1946年10月14日,就首次报道了齐氏南行的行踪,称“故宫文物研究会理事齐白石、溥心畬,二氏久有南游之意,近应该会理事长张半陶氏(即张道藩)邀请,于昨日同机飞沪,在南京上海作短期旅行。”10月16日,齐、溥二人即赴南京。11月3日,张道藩在南京拜齐白石为师,社会各界反响强烈。张还以“中华全国美术会”名义在南京为齐、溥两位北方画家举办联合画展,因时值蒋介石60岁生日,南京方面径直称其为“祝寿画展”。其间,蒋介石接见了齐白石,齐为此专门创作了一幅《松鹰图》与两方印章赠蒋
齐白石“善忘”,真实年龄成谜
齐白石南行北归之后,即接受《世界日报》专访,虽然报道篇幅不大,所包含的历史信息却相当丰富。除了报道中提到的众多名流与齐白石的交往之外,尚有三处信息值得注意。首先是齐白石的年龄——当时据他亲口所诉“倘能再活三年,便九十了”,可知他当时至少已是86岁(虚岁87)高龄了。奇特的是,据如今通行的齐白石年谱来测算,他当时应为82岁(虚岁83)。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齐白石连自己的年龄也会算错,或者说是如今通行的齐白石年谱有误?
这就应当从齐白石请胡适编撰年谱说起了。就在齐白石接受《世界日报》专访之前不久,于1946年秋请刚刚在美国结束了九年工作返国的胡适为其编撰年谱。归国即赴任北大校长的胡适,虽各项事务繁冗,仍接受为齐白石编撰年谱的工作,并于次年展开考证与写作。
齐白石提供给胡适的生平资料,还是比较齐备的。其中包括白石老人八十岁时所撰《白石自状略》初稿、发表稿、写定本数种。诸如杂记稿本《三百石印斋纪事》一册,残页《入蜀日记》,自撰《齐璜母亲周太君身世》,友人所作《齐白石传》一册,还有几本诗歌作品,如《借山吟馆诗草》《白石诗草自叙》初稿及改定本,《白石诗草》残稿本等,以及有关齐白石的剪报、函件多种。擅长文史考证且对传记文学有着独特见解的胡适,在使用这批齐白石生平资料时,却很快发现了“疑点”。胡适认为,齐白石的真实年龄需详加考证,齐白石自己的忆述可能靠不住。胡适称,“《白石自状略》是他八十岁写的,其时当民国二十九年(1940)。从民国二十九年上推,他的生年应该是咸丰十一年辛酉(1861)。”可在其他记载中,譬如齐白石自撰《母亲周太君身世》一文中,他的生年却是同治二年癸亥年底(实为1864年1月1日)。
为确定齐白石的真实年龄,胡适托人婉转询问;而对于其出生年月的确切时间,齐白石只给了一个“含糊的答复”,没有明确回应。胡适以为,这其中或有隐情,可能有不便道与外人的“小秘密”,便把这个“疑点”记在初稿中,留待与齐白石有多年深交又是自己朋友的黎锦熙来解答。随后,黎锦熙一面自查资料,一面频频出入齐宅。终于获知,齐白石因为根据算命先生的说法,“怕七十五岁有大灾难,自己用‘瞒天过海法’把七十五岁改为七十七岁!”于是,胡适确信,齐白石的生年应是同治二年癸亥年底。虽然齐白石自己对这一生年信息一直含糊其辞,不置可否,但现在通行的齐白石年谱,正是以胡适主持编撰的年谱为基础,将齐白石的生年确定为1864年了。当然,如果一定要以此次专访中齐白石自己的话来取证,他的生年则又应再往前推4年,竟然是1859年前后了。
不难揣想,当时齐白石毕竟年事已高,“回忆往事,每不能记为何年”,其“善忘”健忘之老态,与其艺术成就之老练,形成了鲜明对比。其实,齐白石早在接受此次专访14年之前的1932年新年之际,就曾写过一篇《老年人善忘》的手札,被《北京画报》当做一篇饶有新意的“新年公告”发表了出来。
这通手札,洋溢着齐白石对自己善忘误事之老态的自我解嘲之意,令人观之忍俊不禁。手札中有多处误写添改之迹,即便如此,仍有误字两处,亦足证老人当时善忘情状。且观手札中自称“行年七十又二”,当时为1932年,反推其生年,竟又成了1860年或1861年(虚岁72)了。
齐白石南京收徒轰动政坛内外
专访报道中,还提及齐白石南京收徒之事。齐白石南行在京沪均有收徒,但他在南京先后收的一男一女两位弟子,最为引人瞩目。这两个弟子,即时任中华全国美术会理事长的张道藩(1897—1968)与他的秘书、刚于1945年底与徐悲鸿离婚的蒋碧薇(1899—1978)。这在当年也是轰动一时、引发热议的公共新闻。
事实上,齐白石抵达南京之初,张道藩便对其关怀备至,处处皆有代办代劳之力。1946年11月1日,《世界日报》的“教育界”版面头条刊发一条简讯,并非什么真正的教育界、文化界重大事件之新闻,却是一篇发自南京的通讯报道,标题竟是“张道藩警告齐白石”。
读完这篇400余字的通讯报道,不难发现,报道标题“张道藩警告齐白石”实在只是炫人耳目而已,其内容无非是张道藩特别关心齐白石,寄望其保持健康,长寿未央。此时的张道藩,俨然已与齐白石保持着十分密切的交往关系了。
1946年11月5日,《世界日报》刊发张道藩拜齐白石为师的报道,其篇幅甚至比20天之后齐白石北归之后的专访报道还更大,足见当时南北两地公众对此事的关注程度之高。
这篇1500余字的报道,将张道藩拜师齐白石的来龙去脉交代得很清楚。1946年11月3日,时任中华全国美术会理事长的张道藩,在中央文化运动委员会文化会堂举行拜师典礼,出席者多为政界、新闻界及文化界名流,包括陈果夫、邵力子、吴敬恒等政界要人。
与徐悲鸿离婚之后的蒋碧薇,既做了张道藩的秘书,二人亦是情侣关系。蒋何时拜师齐白石,尚未见有详明的文献可资佐证。但1947年2月1日,上海《永安月刊》第93期曾刊发过一张齐白石与京沪两地弟子的合影,蒋、张二人均在列。可见,或因藉张道藩的职权之便,或因自身确有艺术追求,蒋碧薇曾为齐白石弟子,是无疑的了。
齐白石1946年行踪小记
8月,徐悲鸿任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聘齐白石为该校名誉教授。当年秋,齐白石为朱屺瞻《梅花草堂白石印存》写序,又请胡适为之编写传记。10月16日,北平美术家协会成立,徐悲鸿任会长,齐白石任名誉会长。本月,中华全国美术会在南京举办齐白石作品展。齐白石由四子齐良迟、护士夏文珠女士陪同乘飞机抵南京,下榻石鼓路12号。在南京期间游览玄武湖、鸡鸣寺、中山陵、明孝陵,以及灵谷寺、燕子矶、北极阁等名胜;受到蒋介石接见,于右任亦设宴招待。11月,张道藩等拜齐白石为师。11月初,移展上海。在沪期间,齐白石会见梅兰芳、朱屺瞻等。12月,离沪返归北平,接受《世界日报》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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