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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1944年)十月,于非闇在静寄山房见绢本《醉真图》,爱不忍释殚精竭力“尽五日夜之力摹此存之”,完成之后自知“子作此卷既不欲使人见,亦不敢请题”作为藏珠自珍的宝物,时时展卷观赏,不仅自题引首画跋,更是在八年间六次自跋于后纸,并“以千圆装成”,可见其意兴盎然,对此卷视若拱璧,宝爱有嘉。
于非闇(1889-1959) 醉真图 水墨 纸本手卷 甲申(1944年)作
引首 28x77 cm 本幅 29x183 cm
后纸1: 29x68.5 cm 后纸2: 33x103 cm
来源:
1992年9月香港拍卖会第350号拍品。
展览:
1.方寸之间—梅洁楼藏手卷册页,嘉德艺术中心,2017年11月7-22日。
2.方寸之间—梅洁楼藏手卷册页,元创坊(香港),2018年3月24日-4月5日。
自题引首:醉真图。甲申冬至月书于玉山砚斋。于照。钤印:于照私印、非闇、长相意、乐琴书以消忧
于非闇记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中所载一段公案:“张僧繇曾作《醉僧图》,道士每以此嘲僧。群僧于是聚镪数十万,求(阎)立本作《醉道图》。”唐代思想自由、文化倡明,儒、释、道三教鼎足而立,一度发出“内圣外王”的思想光辉。道教因帝王拥护,常遭遇门户之争。于非闇笑称范长寿作《醉真图》“亦应群僧之请也”,暗指这一题材是同样显赫的佛教对于杨太真所代表的道教发起的挑战,喻有讥讽之意。
题识:甲申十月见此卷于静寄山房,卷后有太仓王氏应忬一跋,详论画法,定为李龙眠真迹。于图意未详也。按唐范长寿有《醉真图》,见《宣和画谱》。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录》云:“张僧繇曾作《醉僧图》,道士每以此嘲僧。群僧于是聚镪数十万,求立本作《醉道图》。据此意者,范长寿作《醉真图》亦应群僧之请也。因索值昂,绢背命纸揭损,尽五日夜之力摹此存之。非闇并记于玉山砚斋。《醉真图》确为范长寿讽杨太真之作,不须疑也。壬辰(1952年),六十四岁再记。”
唐代女冠成风,官家女子有睿宗二女出家封为金仙、玉真等名号;鱼玄机与温庭筠一段诗坛佳话;杨玉环以“太真”之名垂世,与玄宗共谱千古绝唱《长恨歌》。表现女冠,非闲庭信步,而以“醉”姿行态,颇有大唐之风。唐代女冠,往往才情出众,身段玲珑。又如杨贵妃一般倾城之色,天姿卓颖者,以醉颜微酡,沉酣红翠来表现,似乎更为恰切,令人浮想联翩。后跋记“此图凡十有二人,皆女冠,戴莲花冠者三,醉眠者三,袒兄露乳者一,衣裙未褫者四,仅着裙袴、赤身臝露者七,白足臝腿者四。耳已穿而无环坠者十有一。戴凤冠耳珠坠手拂尘,背面卧者一。”从衣衫、头冠、耳饰,将十二女冠逐一作了形容。刘禹锡、张藉、于鹄、项斯皆有《送宫人入道诗》,于非闇于后跋纷纷录入,试与先贤一同致以惋惜感慨之意,怜香惜玉之情。
于非闇《醉真图》 局部
按于氏对于《醉真图》的考证,其于“静寄山房”展观之卷,卷后有王应忬详论画法,定为李龙眠真迹。“予既见此孤本,绢质双丝,墨色湛然,虽为庸工揭去命纸,是元时名手所摹,唐人法度犹存。”后大千于1947年返回故都时也曾获观此卷,并告知其确为《醉真图》,应“见于明人所为书画录”。此本“索值昂贵”、“力不能致,因摹存之”。从于氏摹本的人物开脸、发型、衣饰、开襟、裙裾等方面来看,均带有元末明初的元素和风格。比之唐代仕女使用三白脸等夸张饱满的画法,人物更显柔和舒缓、自然率真。也仿佛更为贴合“醉后神志不清,皆极陶然之趣”的情景。
于非闇《醉真图》 局部
而在背景描绘上,“锦褥铺地,间置尊盏,树槎枒似翰林,夹叶小树二,点缀之。溪流湍急,浪激四溅,无奇葩嘉卉。以焦墨为小草,布置极有条理,山石林木作牛毛皴,衣文圆劲,细若游丝,犹能存唐人画法。”笔法紧实可爱,体现出于氏上溯盛唐的深厚功力。
于非闇《醉真图》 局部
1937年,于非闇应古物陈列所所长钱桐之邀参与创办“国画研究院”,并与周肇祥、张大千、黄宾虹等人任审查委员及导师。古物陈列所以皇家藏品为主,主要保管、陈列清迁辽宁、热河两行宫文物。在此研习的八年中,于非闇近距离接触到许多古代绘画。他眼界大开、兴奋异常,废寝忘食地在传统海洋中汲取着营养。他由陈洪绶往前,直追宋元五代,从此刚劲挺秀的线条,雍容华贵的气质、细致入微的传神能力成为于氏固有的风格基调。
往常我们对于非闇拥有既定印象,其在花鸟一科的杰出成就有目共睹。如今,这件秘藏多年的人物画精品于近三十年后再次亮相,线条刚劲飘逸、清丽流畅,可见运腕行线之深湛功力,笔墨构图之精严整饬,意境格调之诗韵生动。此番露面,使我们得以管窥于氏笔墨在各个领域的游刃有余,对其人物画造诣有了全新的认知。
自题后纸:
局部
1.按唐代女冠杨太真前见于史乘者,睿宗女西成公主出家,封金仙,昌隆公主出家,封玉贞,万安公主出家,则在睿宗崩后,皆女冠也。旧唐书杨贵妃传:帝召见时,妃衣道士服,号曰太真。新唐书则曰丐籍女官号太真,白傅歌陈鸿传皆讳言此事,独史官乐史撰外传曰:取杨氏女于寿邸,度为女道士,号太真,住内太真宫。;刘禹锡、张藉、于鹄、项斯皆有送宫人入道诗,颇致其惋惜感慨之意。是则醉真之作,盖有讽焉。非仅应群僧之请也。此图凡十有二人,皆女冠,戴莲花冠者三,醉眠者三,袒兄露乳者一,衣裙未褫者四,仅着裙袴,赤身臝露者七,白足臝腿者四。耳已穿而无环坠者十有一。戴凤冠耳珠坠手拂尘,背面卧者一。量有大小,酲有轻重,皆极陶然之趣。锦褥铺地,间置尊盏,树槎枒似翰林,夹叶小树二,点缀之。溪流湍急,浪激四溅,无奇葩嘉卉。以焦墨为小草,布置极有条理,山石林木作牛毛皴,衣文圆劲,细若游丝,犹能存唐人画法。复按唐书艺文志:范长寿有风俗画醉道图,唐嗣列长寿于下品中,唐释彦淙谓其画博赡繁多有所雅,尚至于位置,无待经略。张彦远名画记云:长寿师法张僧繇,有云:与何长寿并有醉道士图传于世。人云是僧繇作,非也。刘疏博记云:张僧繇为醉僧图,僧敛钱与立本添冠子,改为道士,殊不近理。汤垕画继,范长寿条下云:醉道士图见二本。皆真笔法,紧实可爱。上之所举皆不言醉真图。后之著录亦无,读宣和画谱所载是图,宜王民应莫能详也。民应为世贞父,世贞尔雅楼所藏有李龙眠醉道士图,亦不言此图。予既见此孤本,绢质双丝,墨色湛然,虽为庸工揭去命纸,是元时名手所摹,唐人法度犹存。索值二万,力不能致,因摹存之,表出如右。甲申冬至月,书于玉山砚斋,非闇时年五十有六。钤印:于照之印、非闇
2.宣和画谱卷一,道释门:范长寿条下云:今御府所藏二,醉道图一,醉真图一。予所见本不知是出于范本否。抑范本出于中唐,人伪托不可知也。非闇并识。钤印:于照
3.十五吹箫入汉宫,看修水殿种芙蓉。自伤白发辞金屋,许着黄衣向雪峰。解语老猿开晓户,学非雏鹤落高松。定知别后宫中律,遥听缑山半夜钟声。于鹄。休梳丛鬓洗红妆,头戴芙蓉出未央。弟子扳留歌遍叠,宫人分尽舞衣裳。问师初得经中字,入静犹烧内里香。发愿蓬莱见王母,却归阙下施仙方。刘禹锡。旧宠昭阳里,求仙此最稀。名虽出宫籍,身未称霞衣。已别歌舞贵,长随鸾鹤飞。中官看入洞,空驾玉轮归。张籍。愿随仙女董双成,王母前头作伴行。初戴玉冠多误拜,欲辞金殿别称名。将敲碧落新斋罄,却进昭阳旧赐筝。日暮焚香绕坛上,步虚犹作按歌声。项斯。子作此卷既不欲使人见,亦不敢请题。甲申嘉平,以千圆装成,因录唐贤送宫人入道诗于玉山砚斋。于照。钤印:于非闇
4.钱霅川醉女仙卷,人物在山水间,重着色。绢素上锦窝老人题云:右舜举绘诸醉女仙,其鸦髻宫妆者,约是玉源夫人辈,其披发卉服者殆是华阴宫人辈,其炫皙暴腻者,或是女几宛若辈。至颓首舜姿而袍而束而纤鞾露其股,殊不可解,岂天魔舞遗艳耶。故相与沈醉红翠耶。抑玉潭临摹旧本耶。此画正如仙花示幻,观者应作蒲团水月观。汪乐卿珊瑚网所收钱舜举醉女仙卷,有锦窝老人跋,玩其语意是醉真图也。舜举重着色本,恨不得一见。乙酉正月初六日书。于照。钤印:于照之印
5.前岁估人以予借摹原卷,请张君大千鉴定,去腊大千复来故都,将原卷携去,曾语我确为醉真图,见于明人所为书画录。戊子元日,非闇漫记。钤印:于非盦
6.予检明人书画录均无醉真图之名。宣和画谱虽孤证自信,老眼无花。壬辰春,非闇时年六十有四岁。钤印:于照之印、老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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