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8-7-5 17:56:49 来源:雅昌艺术网
综观拍卖场紫砂专场名,唯独西泠拍卖“中国历代紫砂器物暨茶文化专场”冠以茶文化之名。2018春拍大彬壶,大根之器,黄檗入堂,见证了时大彬娄东之游,从大壶改做小壶的转变。
这个转变背后,是文人紫砂的崛起,是晚明山人文化与茶书著作的兴盛;勾连出日本明治绘画巨匠田能村直入打造的青湾茶会盛况;以及明末黄檗派高僧隐元东渡弘法开立新宗,延续至今。文人壶,文化壶,可谓:
良陶一“时”,青湾不朽。法门觉海,调泥六通。
问有无意,清容重逢。乘风东归,素心调同。
▲2018西泠春拍
明·日本京都万福寺旧藏、田能村直入自用时大彬制朱泥拼砂扁圆壶
款识:大彬(底款)
盒上书:直入道人爱玩。
说明:两重木盒,黄布包裹。
6.2×15.3cm
此壶原盒盒盖题记“直入衜(道)人爱玩”及盒内印戳残痕
记载此壶不同寻常的藏传经历
明朝茶事,山人操风雅之权
关于时大彬,清代吴骞的《阳羡名陶录》这样记述:“初自仿供春得手,喜作大壶。后游娄东,闻陈眉公与琅琊、太原诸公品茶、试茶之论,乃作小壶。”
陈继儒给时大彬爱徒赐名,用的是自己最爱的岕茶的“岕”字
陈眉公也就是明代文学家、书画家陈继儒(1558~1639)。时大彬早年所作都是大壶,与陈继儒等人交游之后,改做小壶。看起来这只是茶壶体量的改变,却把砂壶从实用品升华到了艺术品。正如陈继儒在文学上推举小品文,砂壶由大转小,倒有源源不竭之意,茹吐轩轾。紫砂与书画诗文、金石篆刻融合,与茶文化相洇润,出曼生风姿,那是后话。
明代徐渭、许次纾、屠隆、陈继儒等山人对于鉴茶、选水都有着独到的心得。“山人”是怎么样一批人呢?他们资性颖异,风仪玉立,举止轩揭,游踪遍及天下。他们既不当官又不从政,却出入相门和帅府。这些自由知识分子、独立文化人,比清客多一些潇洒,比幕友多几分自由,打透了生死关,参透了名利场——明隐陈继儒,就是山人当仁不让的执壶领袖。
陈继儒在晚明,可是“现象级”的偶像。“眉公之名,倾动寰宇”,流行到什么程度呢,“远而夷酋土司,咸丐其词章,近而酒楼茶馆,悉悬其画像,甚至穷乡小邑,鬻粔籹(jù nǚ一种古代的小吃)市盐豉者,胥被以眉公之名,无得免焉”。出去喝个茶,抬头就是眉公的大海报,甚至乡下小吃店的老板也都知道他。在文人画完备时期,像陈继儒这样才华横溢的隐者,拥有明星般的影响力,可想而知,与之交游甚密的紫砂艺人时大彬,同样也是“新闻头条”关注的对象。
“时壶名甚远,即暇陬(zōu角落)绝域犹知之...”(陈贞慧《秋园杂佩》)。
大彬icon,流行文化的宠儿
在明代的流行小说中,都有关于大彬壶的描写,这和当今影视剧中品牌植入别无二致。比如明末才子佳人小说开山之作《鼓掌绝尘》(金木散人编)、《拍案惊奇》(凌濛初著)、《欢喜冤家》(西湖渔隐主人著):“香几上摆着一座宣铜鼎,文具里列几方汉玉图书,时大彬小磁壶,粗砂细做…”当时文人雅士以书斋内陈置“时壶”为荣,“几案有一具,生人闲远之思。”
“沙壶时大彬”被植入到情节曲折起伏的通俗话本《拍案惊奇》
周高起在《阳羡茗壶录》透露了当时大彬壶的价位。一把五六两重的小壶要用等重的黄金才能换到,他甚至退而求其次,搜集残缺件用以自怡自悦。(周高起“供春、大彬诸名壶价高不易办,予但别其真,而旁搜残缺于好事家,用自怡悦,诗以解嘲”)
这样的高价位,光有理念不够,精妙的制壶雅技是品牌保证。在娄东之游前,时大彬就已经完成了紫砂工艺上的变革,因此才能“挟其术以游公卿之门”。他创作态度严谨,稍不如意,立即毁弃。同样的,对于茶事,山人们有散逸的一面,也有严谨的一面。这里不仅是内行对于门道的较量,更重要的是茶友之间人格的探究:
“惟素心同调,彼此畅适…始可呼童篝之火,酌水点汤”(许次纾)。大名鼎鼎的张岱,就描述过他拜访一位布衣山人闵汶水的经过。这位山人不论来者名头有多大,纯粹以是否懂茶来判别张岱是不是雅人。一旦被山人判别不是雅人,不懂雅技,则坚决不与定交。
宜兴砂壶,茶书不可略过的一笔
明代编著茶书的风气,始于嘉靖,兴盛于万历。这一历程,也正与山人运动的兴盛相吻合。陈继儒傲立晚明畅销书榜单的《小窗幽记》、《岩栖幽事》,如果只是像他自己所说的“取杂事碎语”罢了,那他编写的《茶董补》,直接表现了茶叶种植、制备和品饮的专业知识,对于保存前朝茶文献,更具有着重要的意义。正是晚明茶学著作的兴起,对茶道进行了总结和提升,从而使中国茶文化进入一个新高度,这也是时壶受追捧的文化背景。
明代茶书行胜,万历中期成书的许次纾《茶疏》、程用宾《茶录》和张丑《茶经》是中国历史上最早论及茶壶的茶书,都将宜兴壶作为代表性的茶壶,大彬壶更是精工至尊。“往时龚春茶壶,近日时彬所制,大为时人宝惜。盖皆以粗砂制之,正取砂无土气耳。随手造作,颇极精工,顾烧时必须火力极足。方可出窑。”(《茶疏》瓯注条)
明代饮茶,钟情于散茶,饮法从煎煮法变为以沸水冲泡叶茶的瀹(yuè煮)饮法。受文人饮茶方式的影响而萌生改制小壶的想法,也因散茶之流行而日见其巧。高香大叶配紫砂茗壶为风雅标志,手执砂壶独自浸溺于文章构思之中,成为文化人效仿的经典造型。
直入道人与日本青湾茶会盛况
如果现在到日本大阪的毛马樱之宫公园游玩,能发现一块刻着“青湾”两个字的石碑。这是日本文久二年(1862 年)的遗物。
大阪樱之宫公园的青湾碑,西湖水,西湖柳
此时青湾,彼时青湾,隔了一个半世纪
青湾,原来是淀川下游的一个小湾。丰臣秀吉曾命令出使明朝的使者从杭州带回数壶西湖之水,沉于湾底,湾上移植了一批西湖的柳树。隐元隆琦禅师曾饮此水, 称之有西湖味,故青湾又有“西湾”之称。后世变迁,青湾不存,只留下青湾碑,移到了现在的位置。碑背面的《青湾铭》介绍了立碑的缘由:发起人田痴卜居于青湾之侧,日汲青湾之水烹茶, 有感于隐元禅师、卖茶翁、大枝流芳、上田秋成等先辈茶人对青湾之水的“赏评”,欲立碑“以垂不朽”,于是乞得本多忠明墨宝,勒石以作纪念。
田能村直入旧影
田痴,就是田能村直入(1814—1907),是著名画家田能村竹田(1777—1835)的女婿。翁婿二人不仅能诗善画,也是日本茶文化史上有影响的人物,都为推广煎茶文化作出了值得称道的贡献。
青湾茶会是对社会公众开放的,爱茶者不论职业差异,地位高低均可参加。开始规定除了特别受邀的,过客只需要投上名刺,甚至最后没有名刺也可以观览,“投名刺而至者一千二百人,不投者则不知几千人”,盛况可想而知。
田能村直入青湾自叙
田能村直入用图录的形式记录了这两次煎茶盛会,这就是1863年刊行的《青湾茶会图录》。图录分天·地·人三卷。一席是田能村小斋所画,其余均为田能村直入的画作,图文并茂地描绘了两次茶会的茶席名称、席主人员所处位置、茶具茶叶、装饰物件等还记录了茶人参加茶会时即兴所作的诗文。
“卢仝(tóng,同)正流”与黄檗东渡
按照明治时期美学家冈仓天心(1863-1913)的说法,中国茶史分为三个时期:唐代的煎茶象征着古典主义,宋代的点茶代表的是浪漫主义,明代的淹茶则是自然主义。
幕末时代的日本,风尚自由,茶文化在日本也进行着分流,要树立起各自的正源。直入道人领衔的青湾茶会,以完全开放的姿态,确立了黄檗宗禅僧“卖茶翁”为偶像,梳理日本茶文化谱系,与在日本王公贵族之间流行已久的以千利休为“茶圣”的抹茶道分流。
黄檗宗禅僧“卖茶翁”
京都万福寺内纪念卖茶翁之茶具塚
隐元禅师是日本禅界黄檗宗的始祖及煎茶道的始祖
隐元在日本影响力很大,皇族大名相继皈依黄檗宗
《青湾铭》提及的前代中国茶人隐元禅师,就是隐元隆琦。在明末佛教昌盛的环境中,隐元隆琦复兴福建黄檗山万福禅寺,开出临济宗黄檗派。应长崎唐人邀请,隐元等黄檗派僧人先后东渡,弘法日本。隐元禅师的到来,打破了禅海的寂寞,京都黄檗山万福禅寺由此而开,形成黄檗宗。万福禅寺从名字到格局,一切寺规都依照中国旧制,促成自鉴真东渡以来中日宗教界的又一次大型文化交流活动。和专注于茶道的礼仪的宗匠茶不同,沉醉于品茶风雅的日本“文人茶”,也处处透露着中华元素的气息。《青湾茶会图录》细致地用图文纪录了茶席时摆放的文房四宝,比如曹素功的墨、端溪砚、孟臣罐、德化窑白瓷、南京窑青花碗,从而保证卢陆茶风继承者的正统性,维护了黄檗卖茶翁“卢仝正流”的权威性。
京都黄檗宗大本山万福寺,1663年建造完成
吸引各国信徒虔诚朝拜
有一个著名的茶梗,冈仓天心用典雅的英文撰写《茶之书》,行文三万字里只有五千字讲到茶,在美国却被引入高中教材。人们最终明白,看这本书不是为了去学习认识茶叶,而是去了解东方式的审美,从儒释道,讲到时间、空间、人。同样的,西泠拍卖的紫砂专场也展示着自己特有的叙事风格,它不仅是珍罕的古董茶器的购买集录,而是以茶为媒,雅志行道的心意与信仰。
尾水
时大彬弃木模,独创“打身桶”成型法,在紫砂茗壶的泥料配制、成型技法、造型设计、署款题铭各个方面,多有创新。
《四库全书》明代黄宗羲编撰的《明文海》中收录明代文人徐应雷的一篇文章《书时大彬事》,记大彬“其人朴野,黧(lí黑色)面垢衣…性嗜酒,闭门竟日抟埴,始成一器”
时大彬早年的造型,以现在的眼光,偏有独立艺术家的颓然气质,如此不修边幅,倒也与他独门的调砂法一样,不务妍媚,朴雅坚栗了。
茶人•山人
小壶•小品
物境•事境
时境•人境
西泠印社二〇一八年春季拍卖会拍卖日程
预展:7月4日7月5日(周三至周四)9:30 - 20:00
7月6日(周五)9:30 - 18:00
地点:浙江世贸君澜大饭店(杭州市曙光路122号)
杭州黄龙饭店(杭州市曙光路120号)
拍卖:7月7日至7月9日(周六至周一)
地点:浙江世贸君澜大饭店(杭州市曙光路122号)
沪公网安备 31010102006431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