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淞阁主人 黄玄龙

　　[北京保利]翦翦风——翦淞阁精选文房名品

　　【编者按】今年春拍，翦淞阁再度与北京保利携手合作，隆重推出：“翦翦风——翦淞阁精选文房名品”专场。“翦淞阁”主人为黄玄龙、徐盼苹夫妇，夫人来自台湾的古玩世家，其父徐政夫，“翦淞阁”以质量精良的文房雅玩收藏著称。到现在已经举办了“翦淞阁”文房系列7场专拍，其中有4场全部成交，斩获“白手套”。

2010年中国嘉德 翦淞阁藏“顾景舟制吴湖帆书画相明石瓢壶”1232万元

2015年中国保利 翦淞阁文房韵物志专场 “陈鸣远制素带壶”以3162.5万元成交

　　“翦淞阁”的名声大噪得益于中国嘉德2006年春拍“翦淞阁精选文房名品”专拍，本场拍卖共116件黄玄龙收藏的文房精品，总成交额达3590余万元，成交率84.48%，这是国内举行的第一场文房专拍，意义十分重大。“翦淞阁”专场拍卖最广为人知的事件便是2010年，中国嘉德举办翦淞阁“陶冶性灵——文房清供”专场。在此次拍卖前，黄玄龙对他所收藏的戴相明藏顾景舟石瓢壶的心理估价在300万元左右，但最后却拍出了1232万元，创造了紫砂器高价纪录，这把紫砂壶是黄玄龙2003年前后花20多万元在北京小型拍卖会上购得，顾景舟紫砂壶身价飙升速度令人惊讶。2015年，中国保利“冲淡自然——翦淞阁文房韵物志专场”，总成交额7596.9万，其中，庞元济旧藏紫砂器“陈鸣远制素带壶”以3162.5万元成交，成为专场第一高价拍品。

　　此次保利春拍“翦翦风：金石竹刻 文房清供”专场推出数件六舟和尚所制文房精品，值得关注的是其代表作《六舟上人手拓 剔灯图》和六舟上人竹刻臂搁《小绿天庵主庐山行脚图》。

　　为何六舟和尚一方外人却在清代金石圈占一席之地？

　　释达受，字六舟，别号很多，如寒泉、南屏退叟、万峰退叟、小绿天庵僧、宝素室、磨砖作镜轩、沧浪僧等，其先后主持过湖州演教寺、杭州净慈寺、苏州沧浪亭、盐官白马庙。

　　说起六舟和尚，很多人可能会感到陌生，或许他是有史以来最会玩的一个和尚。他九岁时因幼年多病“五行似化华盖，频遭闽凶”(家族男丁寿命短)，随即舍俗成为佛家弟子，自此始受命常住海宁白马庙。嘉庆十二年，达受十七岁时正式刹发为僧，直至道光王十六年边受巧退南屏净慈寺方丈一职，晚年退居白庵庙，一生供养佛事。

　　六舟(1791-1858)一生历经乾隆、嘉庆、道光三朝，正处于乾嘉朴学的高峰，也是金石学空前兴盛的时期。阮元曾以“金石僧”、“九能僧”称之，六舟和尚兼擅诗文、绘画、书法、治印、刻竹、装裱、鉴别古物、修整古器并识读铭文、尤擅传拓古铜器全形，堪称一绝。以一人之才涉及书画、考古与鉴定等专业。也许正因为僧人的身份，六舟不会被科考、娶妻生子、养家糊口这些世俗之事所困，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他曾先后主持过湖州演教寺、杭州净慈寺、苏州沧浪亭、盐官白马庙，行脚走遍半天下(游历安徽新安 、京城 、 扬州等地 ;主要活动地区，海昌、苏州、杭州)，眼界自然宽广。他能在多个寺庙间任职，这得益于清代“十方主持之制”，即住持之职不一定传给现任者的门徒，而是任何僧侣都有资格竞选，士绅参与了这一决策过程，但最后往往由地方长官出面延聘，从这个层面上来讲，清代僧人会向士绅阶层靠拢，六舟也不例外。

　　其实，历史上僧人艺术家有不少，近有清末民国弘一法师、苏曼殊，远追智永、怀素，都是才华横溢，然而如他这么多才多艺的方外之人，确实少见。而在金石圈里玩的风声水起的僧人更是罕见，在清朝，研究金石碑学之人，非富即贵，主要有两类人——权贵型和富商型，权贵型比如阮元、翁方纲，有权有势，其搜罗古物，往往得力于众多门生、幕僚、同年等官场人脉资源;富商型诸如张廷济、陈介祺，虽偏隅一地，但家境殷实，经营有方，财力也十分雄厚。与之相比，六舟和尚一方外人，可谓无权无势，却能在当时金石圈内立足，引得名流竞相交攀，主要凭借的还是传拓方面的一技之长，尤其是传拓古器物全形的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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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个没有相机、摄影术尚未传入中国之际，全形拓可谓古人的黑科技。首先，青铜器在那时就已经是价值昂贵的古董了，一般人收藏不起，而藏家也难将自己的藏品展示给更多人，原器非亲近者很难得观。无图无真相，粉丝间交流起来是大大的不便啊!其次，不管是宋代的金石学著作《宣和博古图》、吕大临《考古图》还是《西清古鉴》他们均以白描图形的方式记录古代青铜器，大多是器物上的铭文或纹饰——简而言之就是静物写生，一笔一笔描摹，信息难免出现疏漏，全形拓就能很好地解决上述问题。

　　《剔灯图》:见证六舟和尚与程木庵、陈庚等人的友谊

　　全形拓始于嘉庆、道光间，创于马起凤之手，后经六舟和尚推广，而至陈介祺、吴大澂等人发扬光大。六舟和尚是早期青铜全形拓的代表人物，而这项绝技的真正成名始于《剔灯图》，所谓“剔灯”，即拿了细针剔除铭文上的铜锈。

　　除了此次保利春拍上的这件《剔灯图》，现存还有两件《剔灯图》，其内容、形式相差无几，分别为浙江省博物馆藏六舟寄赠后山居士(文鼎)本、上海博物馆藏六舟赠沈兆霖本。六舟把自己剔除铜锈的缩小形象绘于灯拓之间，俯仰其间，与18世纪英国作家乔纳森·斯威夫特《格列佛历险记》中的小人国情节颇有几分相似之处，给观者带来一番颇为奇幻的体验。

　　为何要把要把自己缩小放在雁足灯下呢?在浙江博物馆收藏六舟寄赠后山居士(文鼎)本中的题跋可以找到答案：

　　“所谓芥子纳须弥，化身无量亿，未免孩儿气象矣。后山大居士索余拓本，以此寄赠，一笑。丁酉夏日，沧浪亭洒扫行者达受并识。 ”

　　首先“雁足灯”之“雁”在古汉语中，解为“鸿雁传书”之意，从某种程度上，“雁”似乎代表了亲友间的联络沟通的渠道，从而具有了象征传递思念的意义。同时，由于要将这幅作品送给一位居士，所以跋语最后流露出佛禅的意境。“芥子纳须弥”出自《维摩诘经不思议品第六》，大意指微小的芥子中能容纳巨大的须弥山。回到作品，画中六舟或站、或蹲在雁足灯之中，雁足灯即比作芥子，六舟即比作须弥，抛却现实中孰大孰小，而是进入禅理或哲学范畴的思考。这件作品与清代吉祥寓意的博古清供不同，画作的灵感与六舟和尚平日里参禅修持是分不开。

　　画心，长26cm，宽48cm，总长，114cm，宽58.5cm

　　北京保利2018春拍翦淞阁专场 估价：120-180万元

　　该图钤印：达受之印、六舟手拓彝器、孙鼎、明久所藏、寿荪珍藏精品、赵之雪、韩。

　　清朝大书法家、六舟友人何绍基《竟宁铜雁足灯诗序》 云 “六舟上人为程木庵拓辑彝器文字，中有此灯，相传为建安灯也。六舟针剔毡印，字画朗朗，深自矜喜，属陈月波作《剔灯图》，缩己像于盘底之间作握针剔剥之状。”

　　由上可知，画中人物(六舟自画像)为其友人陈庚添画的，画上的西汉竟宁元年雁足灯为富商程洪溥藏品。程洪溥，字丽仲，号木庵，斋名铜鼓斋，安徽新安人(今歙县)，家富收藏，所藏三代彝器不下千种，其财富源于家族经营盐业、制墨。赵之谦曾将程氏铜鼓斋与刘喜海嘉荫簃、吴荣光筠清馆、叶志诜平安馆，并称为乾嘉以来海内金石收藏四大家。而六舟与其中三人均有往来，六舟就是在程木庵铜鼓斋剔雁足灯而声名鹊起。

　　上图这件《剔灯图》绘有六舟缩摹自画像，左边作抚灯状，右边为剔灯姿势，意趣盎然，至为罕见。旁有六舟道光三十年(庚戌)题跋，此时程木庵已经离世，故而题跋中提及“今木庵、月波墓门宿草，惘然有今昔之感”。此作曾于2009年11月中国嘉德秋拍中以15.6万元成交，拍前估价2-3万元，超低估价近8倍。

　　六舟和程木庵相识颇有趣。道光十六初，程木庵偶然于装表店中见到六舟的全形拓，询问方知为吴廷康所有，遂造访吴氏始知乃六舟所为，虽仰慕欲识，但此时六舟已入主苏州沧浪亭。当程木庵看到六舟所制全形拓时，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六舟《宝素室金石书画编年录》记载中居然用“莫慰饥渴”一词来形容。

　　道光十六年正月六舟曾回海昌，再至杭州，吴廷康过访告以此事并欲引荐。六舟起先因吴廷康将木庵与丽仲误为两人而没有兴趣相见，托故推辞，在吴氏的极力动说下，才勉强相见，结果却一见如故。六舟当面询问“丽仲者为君近支否?”程洪溥抚掌大笑曰“木庵即丽仲之新号也”。六舟与程木庵前后往来四年才将程木庵所藏钟鼎彝器拓完，时间长久，两人关系越亲近，有兄弟之情谊。

　　六舟给程木庵拓青铜器，应该给了不少钱。道光十六年，他应程木庵之邀，共同前往新安置办行李，在市场上遇到一位吴姓的旧友，说故家托售一卷法书，“索价五百金”。第二天朋友如约携卷至寓所，原来竟是贞元十五年本“草圣”怀素小草《千字文》，于是六舟“心欲得此卷，与大历本联为双璧，乃摒挡囊资易得之”，此物现存于台北故宫。前有达受、汪士骧题签，阮元篆书题端，后有文徵明、文嘉、阮亨等题跋四十二则，后有陈庚所绘《拜素图》一幅，六舟借此表达对两件怀素作品的珍爱之情。

　　六舟和尚竹刻《小绿天庵主庐山行脚图》上附题跋呈现他在友朋心中的形象

　　此次北京保利春拍中另一件六舟和尚竹刻《小绿天庵主庐山行脚图》之“小绿天庵”别号，缘于他对怀素和尚的仰慕，六舟与怀素幼时出家经历相似，共鸣、追慕之情在此展现，故而取怀素在永州出家时所居的“绿天庵”之意，又自谦为小，另外其“宝素室”的室名也是对怀素和尚的崇敬。

　　“小绿天庵主庐山行脚图”竹雕臂搁长38.2cm，宽6.5cm，高1.8cm北京保利2018年春拍 翦淞阁专场

　　“小绿天庵主庐山行脚图”竹雕臂搁长38.2cm，宽6.5cm，高1.8cm北京保利2018年春拍 翦淞阁专场 估价：180-280万元

　　此臂搁，为钱镜塘旧藏。在《前尘梦影录》曾提及：“方为释六舟达受作庐山行脚图像于臂搁，须眉毕现。而为阮元作八十小像更佳。”当中“方”即竹刻名家方絜。浙江省博物馆也仅藏有该竹刻臂搁正反两面拓本而已。

　　关于庐山行脚之由来，其实早在1813年时，六舟就曾嘱汪憩云作《庐山行脚图》，钟太源作序。

　　据其于《宝素室金石书画编年录》中自谓：

　　“嘉庆十八年癸酉，二十三岁。张君云樵为余写小照，余尝梦至庐山，见池中白莲甚放，属憩云为《庐山行脚图》，自记其后云：‘衲运水搬柴之暇，辄生登山涉岭之心，打包有愿，行脚无期。云樵居士为余图貌，憩云炼师为余写景，名曰《庐山行脚》。是耶，非耶。展此面目，自认本来，恐不借一双蹋，不著此山境界也。’”

　　臂搁正面，上半部分，题跋“小绿天庵主庐山行脚。这个和尚胡不诵经，胡不打坐，乃赤脚而行，一日日，一程程，望庐山而飞锡，借悬瀑而涤尘，斯不失本来面目写出平生。临海石斋郭叶寅题”。

　　从这一题跋，可见六舟和尚在友朋心中的形象，颇为随遇而安，俨然方外高人。

　　中为六舟行脚图像，下部题有“汤贻汾书，六舟属，何元锡赞，得知其故，锡杖住世人，那话铁鞵踏破，一心直上庐山”，并刻有“六舟自制”印。

　　老友诙谐之言语，顿时，六舟不羁的性格跃然于前，且又真切表明了六舟和尚“执着”的心迹。

　　汤贻汾(1778-1853)清代官吏、诗人、画家。太平军破南京时，投池自杀。

　　何元锡(1766~1829)清藏书家、金石学家。嗜古成癖，精于目录学，富收藏。

　　臂搁背面，上部分题跋分别为1、“浮游四海归，来兮仍自在。庚寅夏日，芾堂赞，问蘧书”;2、“小绿天庵图。西梅居士顾洛写于问春山馆”。

　　顾洛(1763-约1837)清代画家。字西梅，号禹门，浙江钱塘(今杭州)人，善书画。

　　徐懋(约1766—1826)字仲繇，号问蘧，一号问年道人，藏商父癸爵、周应公鼎。

　　“庚寅夏日”，即为道光十年(1830年);“顾洛写于问春山馆”，可知小绿天庵图为顾洛所绘。

　　六舟《百岁图》里的小心机：别具创意地显摆藏品&用全形拓玩“拼图游戏”

　　六舟和尚是个很会玩的和尚还体现在另一件浙江省博物馆收藏的《百岁图》。在收藏风气很重的乾嘉，六舟的收藏应该是精甲一时的，常与过从甚密的当世名流互相赏玩品鉴自家藏品。那么，怎么显摆自己的得意珍藏又不会令人觉得讨厌呢?这件《百岁图》其实是一次别具创意的显摆。《百岁图》也是用全形拓技法制成，满纸都是友人题跋，可见这个方法的成功，上面的器物都是六舟和尚的藏品，其藏品大多是旅行期间获得，据学者陆易统计六舟所拓金石种类有：钱币28枚、墨锭1丸、带钮铜印1方、1个铜炉的局部、弩1把、带铭文的器物拓片2处、瓦当2块、古砖3块、石刻6块、砚台4方、1方石质印章边款1处及盖有红色印蜕的章36方，可见藏品之丰富、涉及门类之广博，也显示出藏品主人知识渊博。

　　张廷济为《严氏古砖存》作序时谈及朋辈藏甓，有如下论述：“至朋辈之藏弆者，陈抱之、王二樵、钮苇村皆致精且富，而海昌六舟僧、桐城吴康甫少府力尤猛。六舟行脚所获，奇奇怪怪，时出寻常耳目之外。

　　《未命名》 未知艺术家 1900年 纸本横幅 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 图片：波士顿美术馆

　　《未命名》 未知艺术家 1900年 纸本横幅 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 图片：波士顿美术馆 传统八破画是用毛笔画出来的，六舟和尚是拓出来的

　　《百岁图》源于传统锦灰堆绘画，传统的八破画是用毛笔画出来的。锦灰堆，又称“八破”、“打翻字纸篓”，它将破碎不全的古旧书画、拓片、古书等文房雅物，通过复杂的重迭堆积关系来构成画面，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颇具后世三维视觉艺术的特点。因为“碎”与“岁”谐音，故这一题材的绘画作品，往往具有祈祷福寿的寓意。

　　锦灰堆相传是元代画家钱选所创，而以传拓的方式来表现锦灰堆的传统题材，无疑是六舟的一大创新。据《前尘梦影录》记载，六舟曾为阮元作《百岁图》：“先以六尺匹巨幅，外廓草书一大寿字，再取金石百种捶拓，或一角，或上或下，皆不见全体着纸。须时干时湿，易至五六次，始得蒇事。装池既成。携至巧江。文达公极赏之，酬以百金。更令人鐫一石印，曰‘金石僧’赠之。”浙江省博物馆、上海图书馆均收藏有六舟传拓的此类题材作品，其构图之复杂，拓法之费解，至今仍是一个谜。这种墨拓方法很考验制作者的技术，对于先拓什么、后拓什么，制作者要了然于心，特别是其中的穿插关系，我们可以从中感受艺术家每个步骤里的小心翼翼，同时还需要有对画面整体布局的强大控制力，比我们玩拼图游戏更难，令人佩服。六舟自己说，制作一幅《千岁图》要耗时五年，供职于浙江省博物馆、研究六舟的学者王屹峰说，“耗时五年绝非由于技术原因，而当是心境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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