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索坐在位于法国南部尼斯的新家书桌前，她黑色的头发轻轻反射着窗外照进的阳光，同样黝黑的眼睛望向远处天空，如同她在爱德华·马奈那张著名的油画《戴着紫罗兰的贝尔特·莫里索》中一样。窗外园子里的橙子树已结出青绿色的果实，散发出独特而青涩的芬芳。这种珍贵的芬芳在巴黎寒冷阴霾的天气里可难以生长，就是拿破仑也得纡尊为它修建宫殿般的温室。于是，展开信纸，莫里索写道：“我们有一个很大的花园，或者不如说是一个果园，园子里满是橙树。下个月，树上的橙子就要转黄成熟了。您既然说定了要来，那真是赶巧了。我们一直等着它们成熟的这一天呢。”

　　 这是1888年8月的一天，贝尔特·莫里索正写信给象征主义诗人斯特凡·马拉美，并和他聊起旅途的美景、新家的舒适还有专门留给马拉美一家来度假小住的房间。贝尔特·莫里索，18世纪法国洛可可绘画大师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的后裔，是所有印象派画家中最迷人的存在。她于1841年1月14日出生在法国中部的布尔日，父亲是那里的省长，1852年，全家定居巴黎。她在优渥的家庭环境中成长，热爱艺术，和姐姐一起师从巴比松外光画法先驱卡米耶·柯罗。从20岁起，她就开始享受成功的艺术生涯。1864年她第一次参加了巴黎沙龙展并赢得极高的评价，直到1873年，她的画作几乎每一年都在沙龙上展出。她优雅的风度，超然的气质，西班牙人的肤色和狂野而忧郁的神情，也使得她在巴黎文化艺术圈里灿若星辰，是很多艺术家特别是爱德华·马奈钟爱的模特，在众多著名的画作上留下美丽的面庞和身影。1874年，她参加了第一届印象派的展览，并且从此加入印象派艺术家圈，直到1886年最后一次印象派展览她都几乎从不缺席。古斯塔夫·盖弗罗伊把她和玛丽·卡萨特与玛丽·布蕾克蒙德合称为“印象派三位伟大的女性”。

　　 她著名的作品《摇篮》是根据姐姐艾德玛和她的婴儿布朗其而作。白纱的背景映衬着年轻母亲漂亮的侧颜，而暗黑的深处和母亲深色的衣物更加突出了锥形纱帐的轻薄与柔软，还有白色摇篮中熟睡婴儿的圣洁与安宁。母亲与婴儿相对，手轻抚于摇篮边，合围的势态表现着保护和关切，而低垂注视孩子的神情则充满着爱和沉思。画面黑白明暗对比呼应，四个块面的亮白与暗黑的处理形成稳定的构成关系；纱帐上，母亲脸上还有背景中的一抹抹粉色营造着温馨娇柔的愉悦氛围，颇有继承柯罗那种朦胧中又闪烁的诗意语境。

　　 莫里索一生的很多画作都是以女儿朱莉和家人为主角创作的，她影响最大也最富盛誉的也是这一类作品。《朱莉·马奈穿着白色裙子拉小提琴》表现的就是她的女儿朱莉站在室内正在演奏小提琴。少女纤细的身姿在白色丝裙的包裹下于熠熠光线中更显挺拔而婀娜，与红色的细高乐谱架相对，缤纷绚丽的光色中形成修长的竖构图。而莫里索本人也很喜欢站着画画，不断走动调整画面。她的画带有一种即兴创作的率真，用真诚的画笔表现光色的上千种冲突和颤动。整个画面的色彩情绪在光影中穿梭流动，是她对“印象”的理解和表达。

　　 莫里索深受爱德华·马奈的影响并和他关系亲密，甚至被嫉妒讽刺为马奈身边的女子。后来她嫁给了爱德华的弟弟欧仁·马奈，成为他的家庭成员。由于艺术圈的特殊关系和地位，莫里索与当时很多画家、文学家和诗人都有很好的交往，比如毕沙罗、雷诺阿、莫奈等等。她和马拉美有大量的通信往来，书信中表达了他们之间深厚真诚的情谊。她的女儿朱莉·马奈也非常喜欢马拉美，她在信中写道：“新房子相当宽敞，留给你们的房间，越过屋外的树木就可以看到大海，朱莉觉得马拉美先生的房间充满了诗情画意。”信中也多次谈到朱莉的生活和学习，女儿在母亲的画中和文字中都那样鲜活而且备受宠爱。

　　 贝尔特·莫里索在1895年生病去世，生前指定马拉美作为她女儿朱莉的监护人。马拉美极其赞赏这位杰出女子的美丽、高贵、勇敢、温柔和坚强果敢，称她为“友善的美杜莎”。

　　 （文中信件内容引自全东语《画家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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