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弗朗西斯科海湾的激情与荣誉

——旧金山荣誉军团博物馆与奥古斯都·罗丹作品收藏

　　 荣誉军团博物馆坐落在旧金山金门大桥的海岬上，蓝色的太平洋从这里缓缓涌入圣弗兰西斯科海湾，凭海临风，视野开阔。博物馆的新古典主义建筑精美奢华，君士坦丁凯旋门和两旁艾奥尼亚式双柱回廊庄重高贵，墙上的装饰浮雕极尽细腻优雅，诠释着“学院派”的经典细节。博物馆小广场中间立着法国雕塑大师奥古斯都·罗丹的“思想者”，映衬着展厅人口处的巨大柯林斯式圆柱回廊。

　　 进人博物馆展厅，在明亮高耸的玻璃穹顶下，一件件罗丹的人体雕塑扭动着强劲的肢体力量，迸发着紧张又炽热的情感。罗丹在雕塑中引入一种绘画性，这种革命的方式，激起了雕塑传统的现代主义复活。

　　 罗丹真正走向成熟的艺术生涯开始于1875年他在意大利第一次看到了米开朗基罗的雕塑。“是米开朗基罗把我从学院派雕塑中解放出来”他说。自此，他迈开了从古典走向现代性的关键一步。在他创作于1877年的第一个全尺寸的人体雕塑《青铜时代》中，那抬起双手的姿态来自于米开朗基罗《垂死的奴隶》。肌肉的张力、自然人体的构造、雕塑皮肤的质感都透射出从米开朗基罗而来的灵感，但又完完全全是罗丹自己的语言风格。标题《青铜时代》虽取自人类社会发展的一个特定时代，但在罗丹的这一雕塑中，投射的却是整个人类的状态，是更宽阔的、更富哲学性的主题，而这也是罗丹一生中持续的创作主题。

　　 环顾大厅，我们可以看到印象主义绘画对罗丹雕塑的深刻影响。在这一过程中，他像印象派画家一样，寻求光线使物体表面模糊甚至使具体形状消失的效果，以消减古典雕塑那不可移动的确定坚实，以达到雕塑表现的时间和情感力度，让创作过程中的特征余音留存。在罗丹的晚年，他非常迷恋大理石带来的“柔美的浅色阴影”。创作于1917年的《维克多·雨果胸像》是他生命最后一年的作品：一块巨大的半漩涡形状的大理石上，只有人物的五官模糊地显现出来，仿佛刚刚浮出水面。仅局部的精细打磨，呈现斫出大致轮廊的原石。这样接近未完成的状态似乎有着更宏观的表现力，省略了细节，整体的气势顷刻盖过所有的雕琢。这位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的精神力量和性格气质无关乎他的五官和长相，只在这磅礴的洁白大理石的质感和动态中彰显无遗。经过细致雕琢的部分散发着细腻柔美的光芒。这光芒在粗砺的映衬下如此精微，是整体造型的中心，也是观众视线的中心，是博大的艺术语言中的微妙感叹号，产生一种仿佛呼之欲出的渴望和力量。艺术家把作品的完成停留在这一刻，凝固了这一过程和动作的张力，产生一种类似物理学上的势能。这种势能就像是一种呼唤，要把这石头的生命唤醒。而写实的形态力量和粗砺的混沌状态拉锯般地此消彼长，就如同虚实相生让我们在这一刻见证了灵魂从物质中喷薄而出的瞬间。

　　 奥古斯都·罗丹是古典雕塑最后的大师，也是现代雕塑的开创者，他的雕塑作品是旧金山荣誉军团博物馆收藏的基础。而博物馆的创始人斯普莱克斯夫人也是这座城市的伟大传奇。当年她还闺名艾尔玛，在艺术学院学习的时候就兼职人体模特儿而艳名鼎盛。她的老师以她为模特创作的雕塑如今依然矗立在旧金山市中心联合广场杜威纪念碑的顶端。艾尔玛小姐手持花环和三叉戟，长裙飘飘，骄傲挺拔，象征着胜利与欢乐，也护佑着脚下这座城市。这位后来因对艺术和慈善事业的贡献而被誉为旧金山的“伟大祖母”的女孩，仿佛有神谕—般早早地就站立在这里俯瞰瞭望。而同时也是因为这座纪念碑，旧金山糖业大亨阿道夫·斯普莱克丝对艾尔玛小姐一见钟情，五年后终成眷属。

　　 斯普莱克丝夫人于1914年认识罗丹，并在1915年的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上展出她的罗丹收藏。这个展出引起了轰动，并为她赢得了荣誉。同时，在这次博览会上，艾尔玛对法国馆迷恋不已，决定要以此为蓝本修建自己的荣誉军团博物馆。由于她的积极争取和推动，法国政府同意她在旧金山修建一座一模一样的宫殿荣誉军团加里福尼亚宫。

　　 1921年，荣誉军团加里福尼亚宫在旧金山林肯公园破士动工，并于 1924年建筑完工。这座博物馆的建筑与 1915 年巴拿马博览会上的法国馆大小和形制完全相同，是巴黎荣誉军团宫的四分之三尺寸。同年11月11日停战纪念日，旧金山荣誉军团博物馆正式对公众开放。

　　 虽然阿道夫·斯普莱克斯在博物馆开馆前六个月去世，但在此之前，他们早已将这座官殿献给了旧金山政府作为艺术博物馆。这就是旧金山荣誉军团博物馆的宗旨：“我和我的妻子把它献给我们的城市，献上的不仅仅是它的美丽，还是纪念那些在伟大的战争中为国家献出生命的勇敢的人们；同时把它作为我们艺术和历史珍藏的殿堂，促进我们城市的公民，特别是下一代的文化和教育”。在二战中，斯普莱克丝夫人又创立了旧金山军人联盟，而她创建的旧金山Maritime博物馆于1951年开馆。在唯一的儿子于1961年去世后，她深居简出，于1968年87岁时死于肺炎。

　　 其实，所有的激情和荣誉，岁月都会真诚地保存。因为，岁月，就是历经沧海桑田而依然清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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