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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黄永玉:一世的通透,永远的天真

时间:2023-6-15 20:14:24  来源:羊城晚报

   6月14日,著名画家黄永玉先生子女发布告示,黄永玉因病于2023年6月13日逝世,享年99岁。子女将遵从其遗愿,不举行任何告别、追悼仪式。

   黄永玉生前还在遗嘱中强调:“我希望我的骨灰作为肥料,回到大自然去。”然而,就是这个希望安静回到大自然的顽童,其离世的消息却被推上微博热搜,艺术界、出版界以及网络上的网友们纷纷发文悼念。

   为何大家如此怀念黄永玉?在记者的采访中,大家不约而同地提到几个关键词:有趣、通透、真性情、永远的天真。

   28岁凭借小学文凭,成为央美年轻的副教授;70岁还跑到意大利游学写生;80岁为《时尚杂志》拍摄封面;93岁,开着一辆法拉利去飙车……黄永玉的一生,随性又洒脱。尽管世人给他贴上了诸多标签:天才、鬼才、画家、作家……但他在99年的人生里,狂飙而行,始终坚持做自己,活得自由自在。

   黄永玉生前言及生死,曾对友人说:“死后,往火葬场,即别过。”如果想他,如他所言:想我时就看看天,看看云。

   艺术作品特立独行、追求新意

   黄永玉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他1924年出生于湖南,曾做过瓷场工人、小学教员、报社美术编辑,写过剧本,后在美术学院任教,历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副主席。他在战乱年代自学成才,以木刻起家,拓展至漫画、油画、国画、雕塑、工艺设计等,在中国当代美术界具有重要地位。虽平生多舛,处世态度却洒脱旷达。

   黄永玉曾任中央美院版画系主任,版画《阿诗玛》是黄永玉的成名作。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广东省文联原主席许钦松回忆称,当年他尝试往国画的方向转型时,黄老给他带来不少鼓励。“黄老说,画版画也可以画国画嘛,版画和国画不要分得那么清楚!”许钦松表示,黄永玉在广东朋友很多,每次举办展览都爱从其他艺术家身上收获更多建议;黄永玉的作品面貌特立独行,但“融汇中西的特点与岭南画派精神是相通的”。

   “今天下午北京的朋友短信通知我,说黄老去世了,感觉非常突然。十几天前看央视采访他的画面,他还非常精神,而且还说他正在准备100岁的作品展览,我们也非常期待。”全国政协委员、广东省美协副主席许鸿飞告诉记者,早在2021年全国文代会召开的时候,就听闻黄老在准备这个展览,还画了一批“新货”。

   许鸿飞回忆,他与黄老相识于1999年。“在我旧的石磨坊工厂里,黄老无意中看到我的一件‘肥女’系列作品《秋》,他让我卖给他,我说我不卖。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很厉害。而且我也找不到创作方向,不知道做什么好,只是在做工程,但还不能叫艺术。”

   后来在许鸿飞的创作过程中,黄永玉给了他很大的激励。许鸿飞经典的“肥女”系列也在黄老的不断鼓励下推陈出新:“黄老将快乐、幽默和爱融合在作品里面,他的心态一直保持得很好,也很支持我创作‘肥女’作品。他说这是全世界都能接受的艺术语言,可以将现实生活的幸福感表现出来。”

   “我也看过他准备展览的一幅作品,是重彩人物画,非常少见。”许鸿飞表示,黄永玉对自己的艺术创作有很高要求,他要求展览呈现给观众的都是新画,不能“倚老卖老”,“这才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对艺术有不断的追求,也是青年艺术家很好的学习榜样。”

   对文字始终抱有赤子之心

   2008年,85岁的黄永玉回到两岁孩童的视角,以个人的经历为原型,重新开笔创作在心中酝酿八十多年的自传体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该书以洋洋数百万言,刻画了主人公张序子的传奇。在书中,张序子从少年长成了青年,从边城凤凰走到了大都市上海。

   该小说曾在《收获》杂志连载。“这部作品原先是十几万字,发表在湖南的杂志上,其中的风土人情深深打动了《收获》前主编李小林。所以《收获》就想让黄永玉授权重新发表。结果这一发就不可收,激起了黄老对写作巨大的热情。”据《收获》杂志主编程永新介绍,2009年,在李小林的主持下,黄永玉开始在《收获》连载长篇《无愁河的浪荡汉子》。

   程永新将这部作品视为黄永玉的自传性文字和其精彩人生的生动写照。程永新说,“他描摹了中国社会几十年的风貌,包括他的童年记忆,他成长过程中碰到的形形色色的人,还有历史的大事件,可谓一个巨大的文学工程。书中还有各种小插图,栩栩如生,非常形象。”

   “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非常积极的人生态度。”程永新感慨,“黄老的人生非常精彩,他也活得非常潇洒。他历尽磨难,但始终保持着一种乐观的精神,一个顽童的形象,一个有趣的灵魂。”

   程永新回忆,在黄永玉大概90岁那年,他还专门来到上海,在黄浦江边的一个餐厅请整个《收获》编辑部吃饭。“那时的黄老脸上已有一些老年斑,但依然步履矫健,精神矍铄。闻讯黄老去世,我们整个编辑部都非常悲痛,希望他在天堂还是那么潇洒。在我们心目中,黄老是个了不起的大艺术家。他对人世间始终抱着一种乐观的态度,他对艺术、对文字始终抱着一种赤子之心。”

   在程永新看来,文学和艺术都是相通的。黄永玉年轻时就喜欢文学,也喜欢写诗,和沈从文等文学界的朋友关系密切。“我印象里黄永玉和巴金先生的关系非常密切。我第一次去巴老家时,注意到客厅里挂着一幅巨大的画作,非常炫目,那就是黄永玉送给巴金先生的。”程永新说。

   在黄永玉心中,巴金永远是一个巨大的存在。他在《巴先生》中这样写道:“巴先生自己写的书,翻译的书,出的别人的书,我几乎都读过。认识新世界,得益于这些书最多。”

   虽以木刻和绘画赢得了巨大声誉,黄永玉却始终将文学视为自己最倾心的“行当”。黄永玉从事文学创作长达70余年。先后出版《永玉六记》《这些忧郁的碎屑》《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比我老的老头》等作品,享誉文坛。他的文笔轻松诙谐,浑然天成,自成一派。

   与广东有着深厚的渊源

   黄永玉与广东有着很深的渊源,他的妻子张梅溪就是广东人,因此黄老也是“广东女婿”,在广州和香港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学会了地道的粤语。

   黄永玉生前曾说:“广东的画家有很多很精彩的艺术见解,这点很重要。可能因为广东这个地方和外面接触多,他们思想更开通些,我在北京看到一些广东画家寄给我的书,画我家乡的风景,我很开心。”

   1999年,黄永玉在广东美术馆筹办跨年展期间,曾在广州旅居11日。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黄永玉就为展览完成了13座雕塑,其中包括放在“万荷堂”里的《自塑像》,还有一件作品位于广州歌剧院。

   黄永玉留给世人最深刻的印象,莫过于他敢说敢为的真性情。而同样以“真性情”著称的广东著名画家林墉,也是黄永玉的“忘年之交”。“父亲与黄老年龄相差大约20岁,但他们之间保持着横跨两个世纪、六七十年的深厚友情。”林墉之女、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主席、广东画院院长林蓝回忆,黄老还邀请他们一家到“万荷堂”共度春节,其乐融融。他还邀请林墉之妻、著名书法家苏华为“万荷堂”手书对联。

   1979年12月,黄永玉撰写了回忆沈从文的散文《太阳下的风景——沈从文与我》,首发于1980年第5期广州的《花城》杂志。这篇文章记述了黄永玉与沈从文的诸多交往细节。他写到,沈从文不仅是他的表叔,也是其一生的领路人,鼓励他完成了离开凤凰小城、回国等人生重大改变。

   黄永玉还曾在书中写到他喜欢的广东人:“跟广东人做朋友一样,开始都会有广州文德路铺子伙计脸孔的感觉,一旦触动了彼此的笑穴,那种真诚、开怀、热火,便都忽然迸发,成为长久连绵的终生友谊。”

   “黄永玉生前经常来广州,大多是广东邀请他过来作画。”广东出版名家苏晨回忆称,他第一次见黄永玉是上世纪70年代,在黄永玉的家“罐斋”。“黄永玉为他这时候的家,取名罐斋,真的是很实在,窄小得像一个罐子,后墙上没有窗,他就画上一扇窗。他用为制作木刻淘到的梨木段子,放在地上当作‘沙发’,艺术又实用。”

   在苏晨看来,黄永玉的画如其人,有真功夫,题材非常广,还能很好地把诗和画结合起来。“他的一生非常丰富,有名但是没有架子,喜说真话不说空话,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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