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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儿子——献给潘鸿海先生

时间:2023-1-16 20:58:37  来源:美术报

   三日一早,接汶汛发来噩耗,潘鸿海先生仙逝,心中悲恸!去年夏日,我曾赴浙江一院看访潘老师。数年病磨,潘老师变得寡言,但仍从他的恬然神情中看出他的欢快。那日阳光晴好,照见他的脸色颇佳,不想竟成永诀!云山苍苍,悲情惶惶,我写下一对挽联为潘老师送行:

   艺心翱翔妙手写意,

   飞鸿那复计东西;

   水乡生机江南诗趣,

   苍海何如展清奇。

   ——泣悼潘鸿海先生

   潘鸿海先生一生艺海跋涉,以油画为主,兼涉水墨。早年还与人合作,以一套水粉组画《鲁迅》而名重艺坛。所以上联引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诗中著名的诗句“鸿飞那复计东西”来喻比潘老师横贯东西的洒脱。苏轼跌宕起伏的一生常以“鸿”的书写来自比,故创造出历史上“雪泥鸿爪”的意象,其内涵是自述人生如鸿风飞,却从容面对,不计偃蹇。在潘老师的性格中,亦蕴着这样一份洒脱。“鸿”既是他的名,更凝着一份豁达开拓的神。潘老师一生画江南水乡,说他是江南的儿子,毫不为奇。他把水乡画出一种苏绣一般的细腻光泽,一种古砚新墨、淳朴温润的清风雅韵。所以下联择“清奇”赞其江南油画。潘老师一生勤励,积海量的创作。故奉以“苍海清奇”。我在想,潘鸿海先生病了数年,历经磨难,需要的是一份放怀,一种苍海清奇的大意象,这也更符合他的性情和人格写照。

   我与潘鸿海先生一道为浙江油画学会工作十多年。那是上个世纪最后的几年。学会没有钱,却在一起办了许多事。办展览、出画册、开研讨会,很多费用都由潘老师自掏腰包。但他一字未提,开开心心为大家办事。那时办年展是奢侈之事,油画学会却坚持了好多年,将老一代的风习接续了下来。这几年,浙江油画创作显著,广受好评,与那几年的努力和风气有关,潘老师则功不可没!

   潘鸿海老师的名字都带着水,水乡便是他的挚爱。我在2006年的一篇评说他的水乡油画的文章中,曾称他为“水乡的守望者”。在那里边,我描写他的水乡油画:青瓦是一重网,白墙是又一重网,水乡的倒影中传来悠悠的桨声,荡开涟漪,轻轻地摇着这个梦,摇着这如梦的水乡。在中国,当人们这样地谈到水乡,就一定会谈到潘鸿海,谈到他的油画。

   中华文化有一份深远的抒情传统。屈原《九章·惜诵》中悲歌:惜诵以致愍兮,发愤以抒情。真情的吟诵而产生忧悯之心,愤意的兴发将传递感情。古往今来,“诗言志,歌永言。”这个“志”,就是人的志情,这个“言”,便是诗歌的抒发。如是抒情的传统,将人心中的志向悲怨,以诗画的风雅展现出来,所谓情兼雅怨,发愤抒情。油画进入中国,第一个挑战就是如何抒情,抒中国式的乡情。这个问题尤其在新中国之后得以重视,水乡成为中国油画家最活跃的场所。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某种时代的反省和悲情从油画中溢出,在西南跬成伤痕美术,在江南集成水乡的古典抒情。一批青年油画家突破油画的造型、色彩、构成等形式语言的学院式思考,扎入水乡的古老和诗性之中,来寻找一种乡土的表达。潘鸿海先生便是其中不断尝试、淬化成风的一个。他的水乡,欣欣然如若春山。北宋黄庭坚写郭熙之画曾有一句诗:“郭熙官画但荒远”。意思是郭熙的画极受神宗夸赞和宝爱,是官家之画,但却难能可贵地葆有荒远之气。用这话转说潘老师的油画正合适。潘老师的水乡,既有柔美蕴意,又含荒远气韵。他化荒远于小桥流水之间,解寒碧入春树浓影之烟,塑成一种独特的水乡之美。那些春阳与古树,黛瓦与青石,深影与涟漪,织成一种如丝如绸的韵味,如砚如墨的油质,织成一种水乡特有的抒情之风。如是风韵,一如江南,既满目风和日丽,又十足遗响悲风。这样的江南,这样的水乡,这样交互作用的抒情传统,形塑了潘老师几十年不变的油画特点。

   水乡实质上是江南山水的缩影,水乡本非一物,而是万物。水乡好比一个世界,化万物于一身之中,合万物的秩序为一体。我曾和潘老师一道在水乡写生数日。他画水乡,有一种快感。他很轻松,借眼前的结构,将黛瓦白墙、瓦苔墙草一次带出,水乡的气息油然而生。那一舟而兼数十百舟,一水而兼数十百水。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有言:身即山川而取之,则山水之意度见矣!潘老师反反复复的水乡生活,水乡写生。他人在水乡,心与物游,则水乡之意幡然洞见。这正是潘老师的水乡味象的妙法。水乡不是瞬间的视觉,也不是逼近真实的摹绘,而是贯穿于春夏秋冬、阳晴冷暖的综观。通过这种综观,潘老师心随水乡游,才能够取象会意,才能够“俯仰往还,远近取与”,才能够让心灵活在水乡自然中。所谓综观,是依照经验之总体而构成的完整的世界图景。它超越了一个人的瞬间感受和意念,将其一生的历练与胸襟置入江南水乡的聚散繁疏之中。每当这样的时候,他所面对的实景,都只是造化之间、天人之间的中介,通过它们,潘老师领悟和洞见了水乡天地的化变,并寄以诗意超然的深情。“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秦欢的“山抹微雨”,正是潘老师水乡油画的莘莘诗注。

   《说文》有言:水,准也。《释名》进言:准,平也。天下莫平于水,故古有“水平”之说。相对于山,水主德,为平势、和势。此之所以水乡涵山川之灵、敏空濛之秀。潘老师笔下的水乡,树影掩映,水色缠绕,荡漾着的正是这样一份平和之气势。潘老师的油画用笔很自由,水色弥漫,油色蹁跹,总有一种水乡的迷濛。春树、石桥、流水、老墙,组成一簇簇的平面,开散聚合,起承穿插,用这种迷濛之气带出万物的情态。画论中常有“形”与“无形”、“似”与“不似”的讨论。潘老师的水乡诸象,并不逼真,却格外有生气。他善于在诸物的呈现中,笔随气运而呈形,形随势变而无常形。在绘画的笔色变化中,虚实相向,万物相生,进而心动情动,诸象由是进入心物两造、交相互动、共同生发的状态。屋有传承,水有流转,石有沉浮,树有争荣,……如形随势,气象万千。此正是潘老师水乡油画的诗意语言。这个语言虽时有纤浓之累,却清奇满目,荒远动人,其笔下的根基皆出于江南悠远的诗意,水乡本然的乡愁。

   如上是我在悲怀潘鸿海老师的日子里,从他的作品的总体印记中,拈出三方面诗性特点:抒情雅怨,那深远而动人的雅怨相兼的抒情传统;味象超然,那水乡之意的味然度见;心随笔转,那心物两造的诗性语言。“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还是秦观的《满庭芳》,在此追怀之时,让我们再次认识潘老师的水乡诗情,在他的水光潋滟、烟霭纷纷的绘画中追怀潘老师。他像赤子般依恋母亲,揭示出江南端庄,水乡秀美。今天,我们将这些美一一拈出,一片水色作贡品,满目江天祭乃师,以这些诗性的美,悼怀潘鸿海先生,悼怀他的杰出的艺心与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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