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掠影·海上文事记疏 ·与贺友直先生交往的三件事

肖  谷

　　与贺老认识“长远”了，大概有50多年了。小辰光喜欢画图，更爱看“小人书”（连环画），对贺老的《山乡巨变》内容，虽然搞不太懂，可“小人书”中画的人物以为“好白相“。但真正与贺老相识，大约30多年的1990年代，那时我从“宝钢工程指挥部”机关“政治部”调到上海市文化局的“上海市艺术创作中心”工作，主任是严明邦，副主任是王济生（原上海昆剧团团长）。

　　那一年，我奉领导的指示为王汝刚主演，赵化南、贺国甫编剧，汪遵熹导演的滑稽戏《搬家好辛苦》做说明书。为此，我去了同在巨鹿路上且离市文化局几乎“一步之遥”的“贺府”。（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王济生副主任还尝试动用社会关系为“一室四厅”的“贺府”改善条件而努力过。在此也怀念王济生先生）请贺老设计，他闻之便欣然同意，还与我商量方案，最终设计了一个简洁朴素的方案。虽然说明书中的“红墙”是我画的，但事实上是按贺老意见办的。

　　但贺老却在画稿上这样写：两套色词稿是按萧谷同志的设计构思的，如不合用，请提出意见，退还重画。墙砖红纹两红、黑两色。戏名字用红色，人物线用黑色。之前，王济生副主任希望《搬家好辛苦》说明书剧名由贺老写。对此，贺老说：奉王大先生命，斗胆写了几个破字，如觉碍眼（我自己也觉得腻心）·····这种“贺式”语言，将贺老的个性展露无遗，若阳光下的大红花，璀璨无比。

友直老画稿上的文字说明

滑稽戏《搬家好辛苦》说明书

滑稽戏《搬家好辛苦》说明书友直老墨稿

滑稽戏《搬家好辛苦》说明书友直老墨稿及信封套墨迹

　　这件事，许多年后《解放日报》为纪念贺老，还有个专文。

《解放日报》

　　还是上世记90年代的1994年，我与复旦顾晓鸣教授一起为北京《大众电影》杂志改版做了许多实质性工作，我主要负责版式设计，同时也约请一些上海文化界各路神仙为之写稿。

　　此时，中央电视台正在播电视剧《三国演义》。对此，当贺老说有些想法时，我就乘机约他写了“画人画话”一文，他不仅写了还附了7幅说明图，文章一出，便引起社会关注。

贺老“画人画话”手稿之一

贺老“画人画话”手稿之二

贺老“画人画话”手稿之三

画人画话

贺友直

　　编辑先生说我是画连环画的，画连环画会画故事，也一定懂点电视如何拍故事的巧槛，要谈谈对《三国演义》电视剧的看法。其实这位先生是半外行。连环画是连环画，电视是电视，虽不能风马牛不相及，但倒底是两种不同的门类，艺术语言不一样，手段条件不一样，表现出来的效果必不一样。不过，就其刻划人物，处理情节，制造气氛及达到艺术上生活上合理性的要求则有相同之处。我看电视，会非常自觉心随着画面的移投入评说。这好，这像，这构图讲究，这道具用得有意思，这手法高明，啊呀:这怎么搞的，这人的气质不像，这环境不是那回事，这风俗礼节错了等等，一本电视剧看下来，总要挑列出点毛病来。我自知这是职业养成的毛病。

　　现在这种毛病又犯了。我挑列出电视剧《三国演义》里的一些小疵谈谈我的想法。“蒋干盗书”节，故事说蒋干窃得书信后，听到床上周瑜翻身，急忙上床躺下。将近四更，有人入帐唤醒周瑜，周瑜起身出帐，来人向周低声说张、蔡派人来……。

　　周瑜回到帐内，试唤蒋干，见他睡熟，再解衣就寝、蒋干恐天明周瑜寻书信不见，必被加害，睡到五更，偷偷起身，潜步出帐，径出辕门逃回江北。电视里这段情节的发展过，交待得很连贯，但在处理周瑜听过来人报告，进帐上床躺下，而蒋干紧接着起身，这过程在画面上前后的动作间隔只有几十秒钟，使我感觉周瑜的睡觉功能是有开关控制的，否则不可能倒下就着。虽说他睡着是假装的，但要令脚后也假装睡着的蒋干信以为真。戏里二人的睡着了都是假装的，周瑜全明白蒋干是假睡着，但蒋干必须相信周瑜是真睡着，这是戏的要求，否则戏就无法演下去。观众清楚这两位都是假睡着，但要求周瑜装得像真睡着，然而现在由于蒋干的起床与周瑜的躺下过程的间隔太短，即使周喻装得再像，必使人觉得不可信。也就说如此处理使人感觉是假信了。

　　戏曲里表现时间推移的手法是相当高明的，《捉放曾》“宿店”里陈宫手支撑脑袋靠在桌上，表示已经在床上睡着，锣敲三下，时到三更，胡琴起过门，陈宫张口唱了起来:"一轮明月……"，这从睡到唱，表达已经过二、三时辰，而实际仅有三五分钟，台上表演得自然，台下看的觉得可信，为何?因为动作、音响、声乐、道具都是虚拟的，这就是艺术上假假得真的道理。而电视里的这一段人的动作是真实的，床是真床，睡是真睡，外面是真的外面，里面是真的里面，总之一切都是真的，而周喻躺下即可睡着却是假的，这在生活上是不合理的，所以以其艺术效果就不得不落得了真假得假了。

　　时间的推移其实这是很可以利用镜头调度组合来表现的。我试着勾几个画面，不知能说明问题否？

　　贺老通过以下七幅示意性构图，不动声色地展现出他“举重若轻”的造型、造景、造情的能力。

周瑜回进帐内，解衣上床又睡

营寨宁静，月已偏西。

江边靠一小舟，水面波光闪闪。

哨兵交岗。

五更鼓声。

月已西坠。

蒋干溜走。

　　这短短七幅示意性构图，让我等后辈再一次感受到他过人的艺术修养与智慧……而贺老则谦虚地说：我不善于写文章，如不合用，可否定。如还可以，请在文字上加以斧正-----从中可以再次感受到贺老的独特的“贺式”文化精神。

贺老写给肖谷的信札

贺老写给肖谷的信札封

　　时辰转眼到了2014年的8月26曰，那天巧遇俩位年过90老先生。一位是90多岁摄影大家简庆福先生。另一位便是贺老，因相熟，自然话儿也多多了。

肖谷与贺友直先生合影

　　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也是 “ 交关有趣 ”。为“上海历史文脉美术创作工程”贺老与汪老（观清）先生（他俩老加起来170多岁）合作了一幅作品《大世界》，这幅作品完成后“美术工程办公室”想派工作人员去取作品。

　　不料，贺老却不同意，以为不放心。有关负责人认为这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顺口便问：那谁来取放心？贺老说：让肖谷来取放心。此时，我已任上海油画雕塑院院长，可能在贺老心中以为我仍是市文广局艺术处主管美术副处长，是“  代表政府 ”的。

　　于是，我与时任市文广局艺术处处长沈竹楠去了贺老家取了作品，又因沈竹楠与友直老女儿也认得，于是我们交谈甚欢，至今我还保存了那次近一个多小时的珍贵的谈话录言。

　　这是与贺老交往并可以讲点故事的三件事，也作为史料而记之。

【飞鸿留影】

　　笔者许多年来有机会且也有幸在许多藏家处见到各种各类珍贵文献，许多文献记载着近百年来，大到一段有意义的历史事件，小至一个机构发展片断或某一个人某个经历的重要事实。

　　笔者以为很有必要用《飞鸿留影》方式予记之，以便为后人继续深入研究提供资料，有些资料也可以成为饭后茶余的谈资。这也许是笔者作为一个50年代出生的小人物所能出的微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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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肖谷个人的从艺经历、经眼、探索、实践、经验、观察，叙说来表述其艺术观点和表达其艺术态度。

“过去未去   未来已来”

肖谷油画作品《大未来》局部

肖谷瓷板作品（青花料）选之一

肖谷瓷板作品（青花料）选之二

肖谷瓷板作品（青花料）选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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