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夏咖啡馆

　　“咖啡馆不只是出售咖啡的场所，还是一种思想，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社交场合，一种哲学理念。”语言学家塞缪尔·约翰逊曾说。在咖啡馆风潮席卷欧洲之前，沙龙是上流社会公开的聚会场所，咖啡馆的出现使上流社会封闭的社交生活走向街头，平民百姓也拥有了更文明、富有情调的社交场所，也给艺术家们提供了更能碰撞出奇思妙想的交流场所。

　　西方艺术大师与咖啡馆之间有着许多故事，他们成就着彼此，留在了艺术史上。在西班牙巴塞罗那老城的一条窄巷深处，坐落着拥有125年历史的四只猫咖啡馆，菜单封面画着一个身穿长大衣男子坐在圆桌前喝咖啡的场景，这出自年轻时的毕加索之笔，这里也是毕加索举办人生中第一个展览的地方。这个在加泰罗尼亚语俗语里原本意为“只有少数人”的“四只猫”实际上却是众多艺术家、知识分子的聚集地，他们在这里举办展览、文学讨论会、音乐会，毕加索、达利、米罗是这里的常客。四只猫咖啡馆像一家小型画廊，收藏着几乎所有西班牙现代艺术家年轻时的作品。

　　1895年，还是学生的毕加索走进了这条窄巷，与四只猫咖啡馆相遇了。年轻的毕加索认定了这个消磨时光的好地方，激发出无限的创作灵感，他经常在人来人往的咖啡馆给顾客画夸张古怪的肖像，把它们随意挂在墙上。很快，毕加索展露的天分被四只猫的其他艺术前辈所认可，他们邀请他加入加泰罗尼亚先锋派的圈子，一起创作、分享最新的艺术资讯并激烈地讨论，各种观点和冲突汇聚……在四只猫度过的3年时光里，毕加索把更多时间交给了自由创作，在四只猫的自由场所里寄托下艺术的灵魂。

　　如今的巴黎街头依然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咖啡馆，人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愉快地交谈着。当咖啡于17世纪进入法国并逐渐流传开来后，咖啡馆最初是革命党交换信息的地方，当大革命结束后，咖啡馆又成为艺术家、文学家、思想家的阵地。当时许多艺术家都在巴黎蒙马特这个低租金的区域租画室，因此位于蒙马特的盖尔布瓦咖啡馆被马奈选为艺术家聚会的场所——这里热闹而嘈杂，几乎每张桌子都有演讲者，马奈是其中最受尊敬的人物。艺术评论家、作家、诗人、收藏家、画家、摄影师都聚集在马奈周围，包括埃德加·德加、克劳德·莫奈、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卡米尔·毕沙罗、保罗·塞尚等印象派画家。画家们喝着咖啡，一起讨论艺术界的热点问题，这种热闹的氛围可以从马奈的《咖啡馆酒吧女侍》《喝酒的人》《咖啡厅演奏会一角》《咖啡馆中的歌者》等作品中看出。在聚会中，马奈向年轻的画家们展示自己反映现代生活主题的作品，莫奈、毕沙罗、雷诺阿则带来了各自的户外写生实验，大家互相交流、取长补短。这种交流场景在蒙马特地区的其他咖啡馆经常可见，狡兔咖啡馆也是先锋艺术家们的聚集地——1886年，大病后的梵高搬到蒙马特后经常光顾这里，高更、德加、莫奈、劳特累克、夏伽尔、莫迪里阿尼、毕加索都在这里兑现过艺术梦想。

　　从天才“练习生”的养成所到艺术流派的实验场，咖啡馆何以成为推动艺术发展的交流地？在嘉德艺术中心展览部高级经理、慕夏展览项目负责人张丹看来，咖啡馆的核心是“场”，“场”由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关系形成，咖啡馆只是载体，真正发挥效果的是空间里的“场”。“历史上艺术家、作家、哲学家喜欢在咖啡馆里创作，有一种才思泉涌的感觉。因为艺术本身就是从平凡中见神奇的过程，需要适合的气场。一杯咖啡、几句闲聊让大家把频率调整到和谐统一，集体的场域就这样形成了。当能量变得强大、共享，个体的思考效率和灵感自然就会增加。”她说。除咖啡馆作催化剂之外，时代背景也是重要的原因。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是法国历史上的“美好年代”，和平繁荣的社会环境孕育了诸如印象派、新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立体派等新的美术流派。从印象派画家毕沙罗的《蒙马特大街》里可以看到当时蒙马特大街车水马龙的景象，树木、人与车马在光线的闪动里来回走动，马车声、喧嚷声、乱动的人影呈现出的是一派生动繁华；而雷诺阿的《船上的午宴》《红磨坊的舞会》、马奈的《奢华牧羊女夜总会》，还有德加笔下的各种舞者，都是这段繁华年代的见证。

　　海报文化也在这个“美好年代”崛起，移居巴黎的捷克艺术家阿尔丰斯·慕夏以唯美、出色的海报设计广受赞誉。从为当红女星莎拉·伯恩哈特的新戏绘制的《吉丝梦妲》，到为亨利德土鲁斯·罗特列克描绘夜总会场景的《红磨坊》中都能窥见当时巴黎的潮流。近期在京举办的“永恒慕夏——线条的魔术”展览里，嘉德艺术中心复刻了一座以慕夏画室为参考的慕夏咖啡馆，再现19世纪印象派画家笔下呈现过的美好年代。慕夏咖啡馆里摆放着新艺术风格的古董家具，“像‘法国橡木带摇柄老油画架’‘路易十六世小圆桌’，都是人们对于那个时代的艺术家工作室生活场景想象中最标签化的认识，加上具有时代感的布艺、灯饰、植物，甚至是灯光，都是引领观众思绪穿越回100年前巴黎的钥匙。我们希望这个空间有戏剧感，又要有别于舞台的戏剧，这样观众才会有既穿越又沉浸的感受。”张丹表示。

　　慕夏咖啡馆自开展以来举办过“慕夏与新艺术运动”“从唯美海报到爱国史诗”“慕夏及新艺术时代的古董珠宝”等多场活动和讲座，以“复刻”的交流方式与新时代的人们探讨艺术。张丹说：“由于人们的视觉经验、生活经验都比过去丰富了很多，对于展览的内容和要求也更高。在当代举办艺术展需要提高体验感，复刻的咖啡馆可以让当下的我们从内容上沉浸在慕夏的世界里，有助于理解和阐释那个时代的艺术。我曾想过在艺术展览设置这样一个现实生活场景，但认为这对于‘艺术高于生活’的概念相悖，然而当慕夏咖啡馆真正实现了之后，我认为是有价值的。这样我们更加理解了为何我们需要艺术，那就是艺术还是要为人民服务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又反哺于生活，这就是艺术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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