匾联是以汉语独特的语言艺术为基础，具有多重文化价值的一种文化艺术形式，是不可多得的宝贵文化资源。故宫为中国古代宫殿建筑的典范，其宫、殿、门、楼、堂所载匾联众多，这些历代创作的集彰显、教化、装饰于一身的600余件匾联，赋予故宫独特的美，其前后三大殿多集选《尚书》等儒家典籍成联，构思精巧、制作精美，这些具有表达“诗义美”和空间“艺术美”的匾联，展示着古人协和万邦之道、为政治国之策、安抚士族之要、教化群臣之本，是故宫匾联人文教化功能的重要体现。

　　故宫匾联的联语形式

　　匾联的联语构成匾联的形式基础，这些对句往往文字整齐、词语对仗，音律起伏平仄、意义呼应开张。故宫匾联大量引用《尚书》《诗经》等儒家经典语句，蕴含着汉语言文化所具有的典范魅力，形式精巧、事理允当、蕴意良好，将中国传统文化与建筑艺术巧妙地结合起来，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儒家经典的人文教化功能。

　　以典相切、高古雅奥。故宫匾联通过典丽矞皇、高古雅奥的语词和典故体现泱泱大国王廷气象，在致君尧舜的同时让民众处于对理想社会的无限憧憬中。如弘德殿匾联“二典三谟，法尧舜之道；五风十雨，协天地之心”，“典”“谟”作为《尚书》中的两种文体，其中“典”是帝王言行的记录，“谟”是君臣共商国事的记载，通过“帝典王谟”“二典三谟”象征符号来告诫众人，治国要顺应天道，为政要顺乎民意。这些具有极强指代性的符号契合楹联的表达需要。

　　巧用成语、结构严谨。故宫匾联还选用一些世代传习的成语，在增加楹联人文教化功能的同时，也使语义表达更加凝练和富有韵味。如漱芳斋联“明目达聪，嘉言罔攸伏；夙兴夜寐，继序思不忘”，此联语出《尚书·舜典》。该联劝勉当政者要广开言路，勤政务实，虽在内容上直接摘引自儒家典籍，但在整体上是对原有经典最为集约的升华和重新诠释。

　　摘句成联、句式多样。在保持原意前提下，通过句式变化和字词改动，以适应对仗需要，雅化和诗化联句句式，使得程式化的表达更具有艺术性。如太和殿匾联“帝命式于九围，兹惟艰哉，奈何弗敬；天心佑夫一德，永言保之，遹求厥宁”，太和殿是故宫外朝三大殿之首，此处“天心佑夫一德”语出《尚书·咸有一德》，与摘自《诗经·商颂·长发》的上联“帝命式于九围”相对仗。此联告诫众人创业维艰，要后世守成之人惟德是辅、敬德保民，联语虚实搭配，相得益彰。

　　故宫匾联的人文内容

　　故宫的匾联选用内容往往与其建筑的功能密切相关，在摘引内容和选择辞藻风格时对语境和语词的契合度特别用心。在内容上可分为以下几类：

　　勤政爱民联。亲贤远佞、勤政爱民是历代社会对理想君主的要求。乾清宫为内廷之首，宫内有为大家熟知的楹联——“表正万邦，慎厥身修思永；弘敷五典，无轻民事惟难”，上下联为集《尚书》《诗经》句而成，虽不太工整但也文通字顺，看不出生硬堆砌，贴切而不矫情，堪称是古代君王治国爱民的要诀。

　　修身敬业联。君德为治道之源，而圣学为成德之道。弘德殿有联“九畴勤省岁，万宝协书云”，“九畴”语出《尚书·洪范》，撰联人坚信其中包含的“圣贤修己治人之要道”可称“千圣相传治天下之大经大法”，对君德治道、国朝诸政均有裨益。

　　劝勉读书联。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这些劝勉读书楹联集中在文华殿、主敬殿、上书房等举行经筵或君王学习之处，文华殿曾为“太子试事之所”，其中题联之一是“念始终典于学，期迈殷宗；于缉熙单厥心，若稽周后”，“念始终典于学”语见《尚书·说命下》，希望君王一心向学，通过研习经史来发掘其中的治国安邦之道。

　　故宫匾联的教化特点

　　楹联内容极简、意境悠远，以独特的语言审美艺术，通过精炼绝美的表达空间实现文化启示、精神启迪、教化启发等功能。故宫匾联被人喻为故宫的“眼睛”，体现了如下特点：

　　从引用篇目看，具有选择性。以《尚书》等儒家经典为基础建构的“二帝三王”系统，是中国古代理想政治模式的集中表达和文化图腾。在古代君王心目中，中国最理想的治国理政方式存在于久远的尧舜时期，这也导致故宫楹联中出现很多与尧舜有关的典故，如“尧天舜日”“尧饮舜舞”“尧襟舜袍”等，这些词语不啻为施行仁政的政治宣言书和遵循儒家治国理念的路线图。

　　从建筑功用看，具有适应性。故宫建筑格局不一，状貌各异，其匾联往往依局而定，彼此呼应，形成教化话语的立体表达。从建筑所在区域看，外朝三大殿、乾清宫和养心殿是君王处理政事场所，楹联主要内容是君王应遵循天道和祖训，遵从儒家治国之道，在这一区域引用儒家经典之例甚多，通过联语的微言大义和书法艺术表达本朝的治国理念和施政纲领，具有很强的宣教性。

　　从经筵教育看，具有一致性。经筵进讲是为实现儒教的理想政治而为君王讲授儒家经典的教育制度，目的是为陶冶君德。清初君王已认识到经筵的重要性，无论是经筵进讲还是皇储教育，儒家经典均为进讲的重要内容，一些重要的选题在不同时期会重复讲授，如《尚书·皋陶谟》“一日二日万几”进讲4次，在楹联中出现5次，警戒君王奋发勤政、忧盛危明。可见，故宫匾联的内容与进讲的内容具有一致性，均为经世致用、以文化人之语。

　　楹联的艺术实践与文化再生需要依赖组织、制度、生产者等一系列因素的参与支持。故宫匾联中作为民族的、社会的意识形态和道德观念部分是超越阶级性和时代性的。在这个意义上，故宫楹联所蕴含的政治信念、道德修养、价值追求等合理因素，至今仍具有重要的启示和借鉴意义。

　　（作者系南京审计大学文学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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