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刘炜

　　近两年，在汇集了亚洲甚至全球艺术潮流的香港二级市场上，中国当代艺术无论在曝光度、话题性或是价格方面，较往年均有一定幅度的降温。除了个别市场明星外，许多于2008-2011年间曾创造过市场高峰的艺术家，近几季均鲜有重要作品在香港上拍。不过相对冷静的市场低潮期，却无意中为一部分此前被忽视或仍有上升余地的艺术家留出了更广阔的空间。而从近几季香港拍卖的成交表现来看，刘炜无疑是其中最醒目的人物。

　　1965年出生于北京一个军人家庭的刘炜，打小就不受束缚，很有主张。从儿时不顾父亲反对坚持学习绘画，到大学时不理会官方的苏联模式教学，始终敢想敢画，把做艺术当成了一种玩乐，一种动用一切手法表达自我的趣味创作。而这种玩乐劲儿也注定了他会在艺术这条道上走得很远。

　　当90年代西方社会开始关注起中国当代艺术时，刘炜成了第一批打入西方市场的当代艺术家。“威尼斯双年展”、“圣保罗双年展”的橄榄枝让他名声大噪。变形、戏谑的“革命家庭”、“游泳”、“你喜欢肉?”等系列把矛头指向自己的父亲和童年里的军大院，更是瞬间击碎了高大全，还原了滑稽不失去亲切的真实。

　　但在戏谑题材之外，刘炜更长久的魅力是他笔下无论何种主题都能成为圈里圈外公认为“好看”的作品。这种“好看”不仅停留在他作品里色彩的旖旎，笔触的丰富，更是那种需要驻足停留后仔细琢磨一番的画面意图。栗宪庭由此称他是中国的“才情画家”，各方的赞誉和邀约也接踵而来，刘炜一下成了早期政治波谱的弄潮儿，玩世现实主义的旗手。

　　但这种浮华令刘炜难以适应，而且他也不愿意重复那些已然被大家所接受且熟悉的图式。所以1994年好友方力钧牵头迁居宋庄时，刘炜放弃了北京的优越条件跑去当一个地道的隐士。特别在和方力钧在谁最先画水的问题闹得不欢而散后，刘炜性情大变，几乎彻底摒弃以往那种呼朋引伴的热闹日子，也拒绝于各种艺术界的社交场合，甚至自己个展的开幕式都不参加，关起门来闭门造车，走上了一条与同辈艺术家们截然不同的轨迹。他曾说“离人越来越远，也许我的画会越画越好。”

　　从嬉笑怒骂到沉静内省，刘炜的画风不断转变，但始终忠实于个人的真性情，以近乎苛求的标准经营着自己的每一幅画作，将才情汇聚于绘画最本真的部分。而受京韵熏染，精于生活乐事则是刘炜的另一大特点，文玩古物、茶道音画、花鸟鱼虫无一不爱、无一不精。他在宋庄的居所犹如一个古董杂货店，更像一个充满生活情趣的私人乐园，刘炜也喜欢以“玩具”来称呼他的各种收藏。这种玩乐的心态正是刘炜对于生活和艺术的激情所在，不随波逐流，始终游离于主体之外，优哉游哉。

　　虽然刘炜是最早蜚声海外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之一，但由于后来其性格的疏离，缺乏市场运作和大量藏家的支持，刘炜作品的早期市场的表现显得相对低迷，这也是求仁得仁的结果。从图表-1“雅昌中国当代艺术热门18”与刘炜的成交额的趋势对比中可以发现，在2006-2008年中国当代艺术市场的第一个高峰期里，与中国当代艺术集体狂飙突进的态势不同，刘炜作品市场虽然由于上拍量激增而有所上扬，但幅度较小，低于同辈重要艺术家的整体水平，明显被低估。

　　资深市场专家李苏桥分析，2008年以前，刘炜作品之所以一直处于平缓的态势，与其作品量少，重要作品绝迹拍场有关。李苏桥说：“真正能读懂刘炜作品的藏家已经达到痴迷的程度，几乎就定格在刘炜身上，很难转移，所以当时很少有刘炜的早期作品释出。”

　　而2009年，台湾大未来林舍画廊介入刘炜的市场运作，与其开始代理合作关系。大未来画廊最著名的推广案例是在台湾最先发掘了赵无极、常玉、朱沅芷等被低估的艺术家，并在二级市场收获了巨大成功。谈及和刘炜的合作，画廊主林天民表示自己早在1996年时就和刘炜相识，并且陆续有收藏他的作品，他始终觉得刘炜有些委屈，值得有更好的平台来扩大他作品的收藏范围。

　　从图-2中，我们可以更加直观看到，刘炜油画作品的平均成交价格从2010开始年有了长足成长。而伴随着尤伦斯在2011年释出藏品，几件刘炜早期重要作品的出现，极大激活了收藏热度，促成其2011年二级市场的成交高峰。

　　同时由于此前刘炜作品一直处于被低估的状态，存在充足的上升空间，所以在一级市场中，也出现了同步补涨的趋势。林天民回忆，画廊2012年5月在香港巴塞尔推出的刘炜专场反响强烈，15件作品在VIP预展几小时内即以100-400万港元的价格售罄。而刘炜紧随其后在大未来画廊的首次个展“一人儿画”也得到了众多台湾藏家的欢迎，全部销售一空。林天民说：“刘炜的火爆也是预料之中，因为他的作品产量很低，很多藏家早在一年前就开始排队了，而这种态势也一直延续至今。藏家在一级市场买不到，只好到二级市场买，拍场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乐观的市场环境也促使了更多刘炜早期重要作品从海外回流国内。据统计，2013-2014年中，共有64件刘炜作品上拍，其中55件成交，26件超估价成交。并且在2013-2014年的4个拍卖季中，刘炜作品的拍卖纪录连续4次被刷新了，总成交额也达到了历史高点。

　　在2014年后，香港当代艺术市场的环境发生显著改变，日韩、东南亚艺术异军突起，加之西方当代艺术的持续涌入，使历经调整的中国当代艺术日渐式微。许多重要艺术家的市场价格不得不接受回调的事实，但刘炜作品价格依然坚挺，虽然上拍量较以往有所减少，不过油画作品的平均成交价格依然保持在400万元左右。同时刘炜作品在重要拍场的曝光度依旧充足，其“革命家庭”系列尺幅最大的《革命家庭系列(三联作)》也于2016年香港苏富比春拍中以3884万港元再度刷新刘炜作品的拍卖纪录。

　　李苏桥认为刘炜是一个极具生命力的艺术家，将来会超越很多同辈人。“所谓生命力也是基于刘炜市场的极其平稳而言，没有大起大落，只会稳步上升，并将走向国际市场。”不过李苏桥也指出，刘炜早期作品表现性极强，题材的幽默性不太被太多华人接受;近期创作转型较大，如“风景系列”融合了当代艺术少有的中国文人气息，对于藏家的接受而言是一个考验。“这造成了喜欢刘炜作品的群体多是资深买家，并且特别坚定，而新入场的买家则有些难以接受的局面。”

　　铁杆藏家众多，而新买家少，对于艺术家的价格发展利弊兼有。以2017年香港苏富比上拍的5件刘炜油画作品为例，同时释出于2011年春季的刘炜早期重要作品《1989年生于北京》(1995)和《革命家庭系列》(1991)6年后再度上拍都取得了近40%的受益。而日场中上拍的3件作品，却均因为估价稍高而遭遇流派。资深藏家对精品竞逐热情高，但但对普通作品的价格卡得很死，新买家又不多，如果普品估价不准，即容易遭遇流拍。

　　从刘炜作品的创作谱系而言，目前早期作品的市场接受程度最高，这些作品代表了一个时期，有着其难以复制性和稀缺性的特点，而展览、著录和尺幅是三个重要衡量标准。其中尤以参加过1993年威尼斯双年展的“革命家庭”系列(1990-1992);参加1994年圣保罗双年展的“游泳”前后系列(1993-1994)及参加1995年威尼斯双年展的“你喜欢肉?” 系列及同时期的几件作品(1995)最受欢迎。其中“革命家庭”系列上拍量及成交均价最高，该系列作品价格与尺幅有直接关系，每平米价格约为1000万元左右。

　　“游泳”系列规模次之，不过参加过圣保罗双年展的8件巨幅(每件均是1.5X2M)画作的成交价均在1000-2000万元间，近半数已释出，与“革命家庭”系列的精品等量齐观。参加1995年威尼斯双年展的“你喜欢肉?”系列共有6张，目前释出市场仅1张，2014年香港苏富比以2364万港元成交，与之同期创作《1989年生于北京》和《狗》均拍出高价。

　　除早期作品风靡市场外，刘炜新近创作的“花”和“风景”系列则是目前流通于市场的主要作品，并且有不错的市场表现。其中2012年，西泠春拍中刘炜的《就是花》以644万的成交价创下“花”系列的最高价。西泠拍卖油画雕塑部经理马进称，刘炜2000年后的风景类作品，加入了艺术家对传统美学的新感悟，从审美的趣味性和收藏的悬挂性来看，都有很大突破。尤其是2002年的“山石”“花”“中国风景”等系列作品，均是对古代工笔画的再创造。而李苏桥也强调，刘炜的作品，尤其是风景系列，假山石题材的作品具有少有的中国文人气息，类似的作品将会出现很好的价格。

　　与同辈艺术家相比，刘炜目前作品的价格仍低于许多市场明星，例如同为“玩世现实主义”艺术家的方力钧和岳敏君，以及在2011年异军突起被称为“三刘一曾”的其他3位。但与同期参加1993年威尼斯双年展和1994年圣保罗双年展的大部分艺术家相比，已经是十分显赫的价格。从目前的市场角度出发，随着刘炜最重要的作品在近两年密集成交，以及由于买家基础并不大，并不受投资买家所青睐的特点，短期价格不再会有剧烈波动。但如很多市场专家所共同认为的，刘炜的后市走势还将持续稳中有升，而且其艺术仍在持续推进，看好长期持有。

　　2015年，刘炜在台湾大未来林舍的新展“Works on Paper”展出了他新近创作的水墨作品，也彰显了他放下媒介界限，忠于自我感受并忠于艺术的创作状态。林天民表示：“我一直有在观察他的创作的过程和状态，他不仅超越同时代的艺术家，应该还是能够超越他自己更高的巅峰，这恰恰反映了中国当代艺术市场在这么混乱的十几年里边真相终究还需要时间。他的创作是带着收藏家在走的，但这个过程还需藏家来慢慢理解艺术家。我觉得刘炜的一个特质是他不仅画给大家看，还画给艺术家同行看。我过去经营常玉、赵无极这样的经典大师，现在再来看60年代这个年代的艺术家，我觉得刘炜不但绝对不会缺席，而且还会在整个混乱的、快节奏的市场沉淀后最终‘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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